还没等言饮晌和商段走到那棵神仙树下，远远就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两只花蝴蝶一般的两人，在门口众多穿着本校校服的人潮中显得格格不入独出一格，每每有人路过都会偷偷看几眼，可偏偏他们两个都是爱耍帅的性子，硬是搁那杵着一动不动地装高冷——当然了，也是在一动不动地喂蚊子，把那周围一圈的蚊子喂得饱的飞不动。
言饮晌:“……”我现在把脚撤回还来得及么？
商段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地上金黄的落叶——晓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商段此时此刻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吧。
郑瑞老远就看见他们了，帅气地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挥挥手让他们快点过来。
被发现了就不好躲了，言饮晌和商段只好走过去。
“欸，醒醒”郑瑞拍拍一旁的方宇，对着他们俩，语气有些委屈，“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啊？我们都快被那些蚊子咬成碳60了。”
被郑瑞推醒的方宇似乎是刚起床有点烦，于是把起床气全撒郑瑞身上了:“妈的，碳60是这么用的吗？明明是你来太早了，六点不到就拉我搁这等着，我都睡过去三轮了……”
方宇持续输出中，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郑瑞就顺走了他平生最宝贵的东西，再从大禹治水讲到前天郑瑞和他们班上一节体育课的时候抢他杯子里的水喝。
郑瑞自知理亏，缩成一团低头挨骂，时不时还委屈地瞧上几眼。
言饮晌:“……”
商段:“……”
喂喂，你们能不能不要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啊？做一个成熟一点的高中生好不好？
言饮晌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捏着里面的海报，以此泄气。
商段蹙眉一动不动，看着两个小学生打打闹闹。
过了好一会儿，骂累了的方宇才停下歇息，恰好此时，郑瑞的手机响了，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接通电话:“喂？啊，我们现在就过去，老板你给我们留位子就好咧，欸，谢谢老板。”
方宇拧着眉，看着他:“你又约了什么东西？”
郑瑞推着他出校门:“什么什么东西，就烧烤啊，那家特火爆，需要和老板预约位子，走啦走啦……”
“靠，你别推我……”
言饮晌瞥了商段一眼，俩人一齐跟在郑瑞两人后头出了校门。
“诶，这么近就不用扫共享了吧？”郑瑞松开钳制着方宇的手，回头问言饮晌和商段。
“不用。”言饮晌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路边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
“……”商段一如既往地没有出声。
“我觉得也是。”郑瑞点点头，继续趴方宇身上。
被压着的方宇:“……我靠？！”我是你的共享单车吗？你是想骑我还是怎么个滴了？给我下来……
言饮晌不知道从哪棵树上顺了个小蜜蜂，正在他的手背上停着，看着面前的人类还有点懵。
“商老师，”言饮晌给他看辛勤的小蜜蜂，“你看，这像不像你。”
商段和言饮晌手背上的小蜜蜂大眼瞪小眼:“……”
“不像。”
言饮晌把小蜜蜂又放到另外一棵树下的花丛间:“我觉得挺像的，商老师你也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嗯。”商段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没再搭理招花惹草勾引蜜蜂的言同学。
走在前面的方宇似乎已经习惯了言饮晌这种招惹小动物的能力，见怪不怪地调侃他小心被蜇成猪头，只有郑瑞很是震惊地看着身后边招惹蜜蜂的言饮晌。
言饮晌感受到郑瑞惊诧的目光，缓缓打出个问号:“？”
“你也想……？”言饮晌走上前，把手里蜜蜂递到那人鼻尖下去。
郑瑞看着蜜蜂颤动着的小翅膀，面容扭曲:“……”不要啊！！
对于蜜蜂这一类昆虫，郑瑞是有十足的话语权害怕它的。郑瑞小时候调皮，好奇心又重，兴致勃勃地去学动画片熊出没里面的熊大熊二去掏蜂窝，结果被一窝蜜蜂追着满山子咬，差点没把他给蜇毁容，好在当时商段也跟着他一块去，不然那天他大概要死他们家后山，留下可悲可泣的战蜂故事……
虽然人命是抢救回来了，可是郑瑞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蜜蜂只蜇他不蜇商段，这个问题他们每年都要重新讨论一番，起初商段还是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因为他手里拿着蜂蜜而他没有，到后来直接不理他了，好像有一次还骂他来着。骂什么来着？郑瑞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在责怪当年那些蜜蜂怎么没把他的语言系统给蜇掉线来着？
郑瑞小心翼翼地把言饮晌的手拨开:“你去玩吧，啊。”
言饮晌:“……”你都快抖成筛子了。
方宇在一家烟雾缭绕的烧烤店门前停住，回头叫他们:“就是这，言饮晌你搞么子，把你那蜜蜂搁一边儿去，你看郑瑞都怕成什么了。”
郑瑞依旧在死要面子活受罪，颤颤巍巍地回头:“我没在怕！”
言饮晌放走手里的蜜蜂:“啊，对。”
商段沉默地看着发小，脸上带着些许戏谑。
郑瑞:“……”
方宇撩拨开帘子，抬脚走进去，和老板说了一下，迅速找到了他们预定的位子坐下。
言饮晌站在门口，透过烟雾看着烧烤店的名字:“……逃课也要来吃的…主任烧烤？！”
商段向前的脚步一下子顿住，望向言饮晌那边没有说话。
“对啊，”郑瑞揽住商段的肩膀，“我开始还以为是隔壁学校的王主任开的，专门来抓逃课吃烧烤的学生呢。”
隔壁学校，便是从建校以来一直和麒段中学不对付的尚文一中，算得上是麒段中学为数不多的夙敌。近些年招进了一些外省的中考状元，以此来拉高他们的清北录取率和本科上线人数，虽然相较于麒段中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尚文一中本身就不是省重点，有了这样子的成绩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这不，去年他们学校有3个上了清北的，连放了三天的鞭炮，请了人来舞狮舞龙，挂了三周的红煌煌的横幅，被附近的村民举报扰民才把鞭炮和舞狮给停了。
虽然尚文一中成绩不如麒段中学，可他们那学校管理制度那是相当可怕，工作日的休息时间和周末的休息时间一个样，每天十一点睡五点四十分起，不像麒段中学周六日还会让学生们睡到八点再赶他们起床去上自习。睡觉时间被牢牢掌握在领导手里，那些课余时间更不要提，每周都有小测和统考，根本闲不下来做其他事情，非要说空闲时间的话，那只有周日下午的自由活动了，其他时间点你只能乖乖地窝教室里头学习，要是胆敢在教学楼外面乱晃，或者是在教室里搞小动作的话，那些老师分分钟把你抓回去然后请家长让你这周直接不用来上课了，在家里反省个一周两周的再回来上课。像这样动动手指头都要被训斥的校园生活一度搞得尚文一中的学子们纷纷来麒段中学的校园墙上诉苦。因此麒段中学的学子们都打趣道:“虽然你们清北率没我们高，可自由落体运动一定是你们遥遥领先。”
把尚文一中的学子们气得鼻子歪歪嘴巴斜斜，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言饮晌看着周围吃着玉米棒子热狗串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尚文学子，暗暗叹气。
“走。”商段睨了一眼身旁的郑瑞，说。
“欸，好嘞，大爷您请……”
言饮晌也一并拨开帘子进了烧烤店里面。
“你们怎么才过来啊？”方宇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给烧烤架上的香肠和鸡翅刷油，嘴里嘟嘟嚷嚷地，不知道在吃着什么，“我都让老板上了好几盘牛肉了，我正想着你们是不是搁外面寻座位了，正想出去找你们来着。”
“欸，”郑瑞坐到方宇身旁熟练地拿起猪肉开始串，“这不，你心心念念的，这不就来了吗。”
言饮晌拿起盘子里烤好的鸡翅端详了一会儿，称赞道:“烤得还不错。”
“可不是嘛，”郑瑞仰着头，老骄傲了，“方宇就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方宇一肘子打到他脸上，骂道:“你大爷的，信不信我把碳往你脸上嚯嚯。”
言饮晌一边吃着一边给商段递了个烤鸡翅。
“欸？！”郑瑞连忙把手里的猪肉串起来，“你干嘛？！”
商段接过言饮晌手里喷香的鸡翅。
好媳妇方宇放下手里的调料去殴打串猪肉的郑师傅:“郑瑞你他妈别跑啊。”
言饮晌低头又咬了一口鸡翅。
郑瑞头也不回:“我不跑你是我大爷！”
商段也低头咬了一口鸡翅。
方宇又坐下来兢兢业业地烤着他的香肠和鸡翅，拿起手边的调味酱唉声叹气。
言饮晌:“不追了？”
“啊？”方宇刷调料的手顿在半空，“什么东西？”
“没事，”言饮晌拿了张纸巾垫着，把骨头吐上面，“方师傅，加油！”
方宇:“……”
你的多加一勺甜酱，方宇暗戳戳地想着，往自己那份刷了六次辣椒油。
“嚯，”郑瑞拎着六瓶冷啤回来了，看着吃着鸡翅面目狰狞的方宇，不解地问道:“你干嘛一脸吃到屎的样子？这鸡翅坏掉了？”
言饮晌刚夹起一个牛肉包子:“……”
方宇嘶哈嘶哈地:“正吃东西呢你能少提那些恶心事吗？”
“成，”郑瑞把冷啤放下，“那你怎么了？”
言饮晌接过商段手里的烤肠，乖乖地说了声谢谢。
“你能吃辣吗？”方宇问。
“能，”郑瑞有些茫然，“干嘛？”
言饮晌啃着烤肠，十分不屑:这都不懂啊，让你帮他吃呗，还能干嘛？
商段在烤肠上面吹吹，没说什么。
——他身边这位小朋友怎么一副屌天屌地无所不知的样子？
“商老师，”言饮晌嘶哈嘶哈地吃着烤肠，凑近了一点，“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帮你去拿。”
商段垂眸想了想:“不用。”
他没什么喜欢吃的。
言饮晌有些小失望:“哦。”
然后伤心的言饮晌继续嘶哈嘶哈地吃着他的烤肠:“方宇，你的辣椒真的放得太多了……”
方宇正和郑瑞吵着“虽然男人只吃老婆的剩菜但是我绝不是你老婆”，没空搭理言饮晌，言饮晌见状便放下手里的烤肠去到烧烤架那边安安静静地串牛肉。
“一起。”商段走过来帮言饮晌串牛肉，修长的手指在竹签上游动着，言饮晌看着，不由地觉得商段的手用在串牛肉这方面也是一番美景。
“那，”言饮晌把手里已经串好的牛肉串放在烧烤架上，“我来烤吧，你串好给我就行了。”
“嗯。”商老师埋头苦干。
言饮晌刚拿起一旁的烧烤酱，就听见有人唱歌。
“烧鸡翅～我中意食……”
方宇在旁边骂骂咧咧地咬着烤肠:“你就不能闭上你那臭嘴吗？”
郑瑞吵赢了架得意洋洋:“我的嘴现在全是香香的烤鸡翅的味道，你闻闻，你闻闻。”
方宇坐远了一点，那眼神恨不得用吃完的竹签把郑瑞的嘴给缝上。
嗯……不要生气。言饮晌朝他眨眨眼。
方宇点点头，看见言饮晌在烤牛肉串立马兴致勃勃地点菜:“言师傅我要个七分熟，要烧烤酱要蜜汁。”
店家的烧烤酱和蜜汁都是秘制的，和其他烧烤店的不一样，吃一次就让人上瘾，一度让客人欲罢不能，以为老板是不是加了什么不得了的违法物品，可后来有人找来相关工作人员调查，发现就单纯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而已。
被人指唤的言师傅不大高兴，把手里的牛肉串翻了个面，喃喃道:“看我给你来个十七分熟……”
“……”
方宇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那一串牛肉干，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郑瑞在一旁凑热闹:“哇，商段你看你同桌做的一串碳，我……”
郑瑞看见商段那要杀人的眼神，瞬间噤声，并在心里祈祷这位串牛肉的大爷不要让他死在这一屋子油烟味的烧烤店里，要是真不高兴要弄死他那请找一个干净点的地方……
方宇把脸别到一边去，骂道:“废物。”
郑瑞啪地开了一瓶冷啤，抬头猛地喝了一口，打了一个嗝，晃了晃另外一瓶:“手下败将，喝不？”
方宇把手里的签子丢下接过郑瑞手里的冷啤:“你说谁？”
又吵了起来，还断断续续的，简直比刚刚言饮晌抓来的蜜蜂还要聒噪。可能是快要下雨了气压有些低，言饮晌比刚刚更烦躁了一些，又往方宇那七分熟牛肉串上洒了一把辣椒粉。
商段的牛肉串已经串完了，坐到胶凳上慢慢地咬着言饮晌烤的牛肉串，火候刚刚好，师傅调味调得也很棒，商段吃得津津有味。
言饮晌把最后一盘烧烤放在桌子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去洗个手。”
商段点点头，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给他。
“啊，”言饮晌有些意外地接过纸巾，“谢谢。”
“嗯？”郑瑞停下来手里挥舞的啤酒，眼神迷离地看着商段，“你什么时候学会助人为乐了？”
商段没有搭理醉鬼，低头吃着牛肉串。
郑瑞没办法，只好找话题吸引商段的注意力:“欸，有奖竞答。”
郑瑞拿竹签敲了敲盘子，发出铛铛两声:“各位选手，请听题。”
他拿起方宇拿来盛啤酒的圆底玻璃杯，把里面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注意看，这是一个正宗的烧烤店圆底玻璃杯，”他把玻璃杯翻过来把杯底对着商段:“我们现在把玻璃杯杯底看做一块玻璃砖，假设它的直径为5.6厘米，我们现在把它平放在桌子上……”
方宇一头雾水地看着郑瑞叽叽歪歪，又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激光笔，直男不解:“你怎么出来吃个烧烤带支激光笔啊？”
郑瑞把食指抵在唇上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当然是有用才带的。”
商段瞥了一眼玻璃瓶，垂眸倒了杯水。
“欸，”郑瑞打开激光笔，“假设左侧亮点到这里的距离为两厘米，”郑瑞敲敲玻璃杯，“右侧亮点距离为一点六厘米，求这块玻璃砖的折射率。”
洗完手回来的言饮晌看见醉醺醺的郑瑞在噼里啪啦地说物理题，整个人都不好了。
商段放下手里的签子:“不用算。”
言饮晌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拿起一串牛肉串:“…热度刚刚好。”
郑瑞打了个嗝:“……啊？”
“因为题目本身就错了。”
言饮晌歪着头和对座的方宇互相翻白眼:“你喝这么多酒小心发酒疯。”
方宇又喊老板上了一盘烤生蚝，嘻嘻哈哈地拉着一旁的郑瑞又喝了一瓶啤酒，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会，生蚝配酒……不会醉！”
言饮晌叹了口气，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商段，望向窗外乌云滚滚的天空。
快来一场暴风雨把这个醉鬼给浇醒吧……
言饮晌想着，悲喜交加地咬了一口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