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辛钰不可置信地点开自己的主页,发现自己昨晚唱曲的那条直播确实不在了,她气得都要用大拇指掐人中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平台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屿嘉毕竟是这个平台里的老主播了,而且也有一定的粘性粉丝,比起自己这个菜鸡,肯定是屿嘉更能给平台带来大量的利益。
她现在得想办法让平台把这场直播给发出来,不然那些智障网友又要拿这件事情来大肆炒作。
辛钰找到平台客服界面,要求转接为真人客服,然后点击申诉,填好申请原因后,她点开手机通讯录,腆着一张老脸去找自己那位严师。
古华本来都要睡了,没想到居然接到了自己那位逆女的电话,好歹是教了她十来年的老师,这逆女就是不开口,她也知道辛钰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的。
还没等辛钰寒暄几句,古华就直接进入正题,“打电话来是让我帮你解决别人质疑你假唱的事情?”
“真不愧是我的好老师呀,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古华出口打断她的话,“诶,你别跟我说这些场面话,我也没说要帮你,毕竟你现在被人质疑假唱,属实有点丢我的脸面。”
知道自己老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辛钰立马化身一朵可怜的小白莲,十分委屈地哀求,“老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用京城昆曲剧院官方号关注我的。你那么善良,肯定会帮好徒儿这个忙的吧。”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古华都拿辛钰没办法,当初她想要把辛钰留在剧院,继承自己的衣钵,没想到辛钰死活都要去学别的,美其名曰长见识。
古华就是百般个不愿意,最终也还是同意了。
如今,她依旧拿辛钰没辙,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个逆女,当初要是听我的话,留在剧院多好,谁敢说你假唱啊?你看你,现在出来自己闯,惹得一身骚。”
“所以你的逆徒现在更需要老师你的帮忙了啊,澄清了假唱的事情,我就可以借着直播给昆曲打广告啊。”辛钰悄咪咪地说,“顺便再给老师你的培训班打个广告呗。”
古华无奈地摇摇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给你发一则澄清公告?”
辛钰心里面早就已经有点子了,“明晚您跟我一块直播呗。”
“行。”她现在已经任由辛钰支配了。
得逞后,辛钰开始吹彩虹屁,“么么,我就知道老师是一直把我当爱徒一样看待的。古老师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智慧最美丽的的人了,可谓是完美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古华受不了这些,她现在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了,满脸嫌弃地说:“行了,多大人了还是没个正形。明天我下班后就来你家,我先睡了。”
“好的么么哒。”
辛钰挂断电话之后,看见自己的邮箱里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点开一瞧,是通知自己后天正式上岗的消息。
看来从后天开始,辛钰就要和这样贫穷但清闲的日子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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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格外勤快,伸了个懒腰就从床上爬下去,不同寻常的是,辛钰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打开音遇APP来看自己的粉丝数有没有上涨,她将所有无端的指责抛之脑后。
找到《浣纱记》的唱词后,辛钰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熟悉唱词,毕竟是要和自己的老师一起直播唱曲儿,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古华的脸。
要是让她晚节不保的话,只怕辛钰的小命也要保不住了。
她练声练到一半,手机消息提示音就疯狂地响起,辛钰拿起手机一看,是来自于古华的夺命连环call。
古华发消息来提醒她练习唱词,顺道问她准备的熟悉度怎么样了,就如从前那般。
自从上了大二以后,辛钰就再也没有在古华身上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压迫力了。
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
辛钰懒懒地回了一句,“在练在练,您老就放心吧。”
怕古华不相信,她还特别贴心地隔空哼唱了一小段。
古华现在正带着自己的学生在后台准备演出,点开语音消息,听她唱完了那句词,如此听来,辛钰倒也还没把昆曲儿全都给丢掉。
她脸上不禁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面前紧张兮兮的学生看见平日里严厉无比的老师居然对着手机在笑,觉得有些稀奇,便问古华是因何事而笑。
“我一个好久不学昆曲的徒弟给我发了条她唱昆曲的语音过来,功力还是没怎么减退。”
语气里带着古华都没有意识到的欣慰和骄傲。
辛钰并不知道自己那严师在背后夸了自己几句,她现在眼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练曲。
如今,她为了翻身,已经进化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唱曲唱久了,辛钰的喉咙就开始变得有些干涩,她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端起一杯冰水就是灌,先前练曲练得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唐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脚好些了吗?]
昨天用冰袋冷敷了一下脚踝后又涂抹了唐存买来的药,在双重buff的作用下,现如今看着倒没什么大事。
不过辛钰不明白他为什么专门发一条消息来关心自己的脚踝。
[放心,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
唐存虽然日理万机,可但凡是关于辛钰的事情,他都能够做到第一时间知道。
他看到了别人质疑她实力的视频。
[我看网络上有人污蔑你直播假唱?]
辛钰坦然承认:是啊,不过我已经想好对策了(眨眼)
唐存看见她的回复后,顿时安心了,嘴角也不禁也不禁扬起一抹弧度,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他靠在软质羊皮椅背上,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昨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对陌生人的胆怯。
她根本就记不得自己了。
想到这里,唐存由不得自嘲一笑。
在家里啃黄瓜的辛钰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还是连着的。
她严重怀疑有人在背后说了自己的坏话,而这个人多半就是许时没跑了。
先前古华说自己七点半就来,可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愣是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有瞧见。
辛钰没忍住,在心里面默默吐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有时间观念,不被投诉都算好的了。
刚在心里面吐槽完,门口就很巧合地响起一阵空灵的门铃声,吓得她手里攥着的黄瓜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打着光脚走到门口,一手拿着快要啃完的黄瓜,一手摁下门把手,将门向外推开。
将头发盘在脑后的古华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古华穿着杏色v领丝绸长裙,双脚踩着高度不过五厘米的白色哑光高跟鞋,虽然年龄已逾四十,但就算是仔细看,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看来古华那些保养的钱没有白花。
辛钰抬起左手,指着里屋,“快进来吧老师。”
古华坐在换脚凳上,双腿微微并拢,将高跟鞋换成她提前准备好的一双蓝色拖鞋,整个换鞋过程看起来特别优雅。
她随着辛钰来到客厅,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你先唱一遍第一折给我听。”
“好。”辛钰清了清嗓子,随即胸有成竹地开口,“好天气也,苎萝山下,红翠争入画……”
上天不负有心人,在家里苦练了大半天的辛钰总算是能够在严师面前交上一份不错的答卷。
她乖乖立在原地,等待着古华的点评。
《浣纱记》是古华的成名剧目,也是古华最拿手的一部昆剧,更是她最早传授给辛钰的一部昆剧。
本以为辛钰会比起之前差那么一点,未曾想她的水平还一直保持着,不过也没任何进步,古华点点头,简单地点评,“还不错,这次再把手部动作加上去。”
辛钰在手机上播放《浣纱记》的背景音乐,嘴里唱着已经快唱吐了的唱词,两只手臂举在胸前,比起右臂,左臂稍微曲了一点,她的下一句唱词还没从嘴里吐出来,就看见古华板着个脸,她心下一惊,感觉自己要没好果子吃了。
古华向来追求完美,尤其是在昆曲这方面,否则她也不会成为京城昆曲剧院最年轻的首席,也不会成为昆曲界的大拿。
她毫不留情地用手扣住辛钰纤细的手腕,使她的手臂调整到了一个正确的高度,“你这手臂怎么这么软?软趴趴的可没什么美感。还有,手臂往前探一点才好看,不然看着就像一个站立的仓鼠,缩手缩脚的。”
古华点评起来确实是不顾别人死活的,小的时候辛钰每次被这样说都会忍不住哭出来,最后也只能边哭边练。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中国那句俗语——忠言逆耳利于行。
确实,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总结得真好,辛钰的学习过程虽然是不堪入目的,但她在舞台上呈现出的演绎效果是同龄人中最好的那一个。
辛钰按照她说的对手部动作进行调整。
之后她的双手随着剧情变化而变化,辛钰伸长左臂,右臂则是往后缩了一下,两手皆捻着莲花指,盈盈握着虚无缥缈的长条丝巾。
古华是个不折不扣的细节狂魔,但在辛钰的视角里就是个吹毛求疵的人,她指着辛钰的手说:“你的手再往上面扬一点,看着更优美。”
“好。”辛钰再次调整。
还好后面古华没有再挑错了,二人简单和了一下第一折戏,辛钰就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客厅的茶几上来,她开启直播间,初始人数还如前两次般惨淡。
“大家好,今晚我和京城昆曲剧院首席古华,古老师,一起给大家带来《浣纱曲》的第一折戏。”辛钰的屁股知趣地往边缘挪了挪,“欢迎我们优雅且优秀的古老师!”
古华冲着直播间招了招手,“大家好,我是古华,旁边这位呢就是我的逆徒。”
说到“逆徒”这两个字,古华是咬牙切齿的。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现在陷入舆论漩涡,许多网友等着看她的笑话,还是因为古华自带粉丝吸引力,总之今天的直播间人数迎来了高潮,居然有超过一千的听众在屏幕前等着看她出丑。
本来辛钰是想着说第一折戏的唱词就由自己和古华二人平分,但古华认为这场直播既然是用来打破假唱这个流言的,那就应该让辛钰多唱一些,自己当个美美的陪衬就好了。
所以前面一大段都是辛钰在唱,有了古华的严厉指导,这回弹幕里抨击她手部动作不标准的网友全都消失了。
辛钰唱完自己的part后,古华立马接起,这样方不显戏剧的割裂,不得不说,首席不愧是首席,一出口才知有没有,辛钰的唱功在新生代里面自然不算差,但跟古华这样的老前辈比起来,显然逊色了不少。
古华唱戏的过程中注意到了几条刺眼的弹幕,是指责自己教女无方的,网友们把辛钰不走昆曲道路这件事情归咎成她没有尽到一位师父的责任。
说真的,古华心里面还有点小委屈呢。
唱完第一折戏后,辛钰注意到那位熟悉的忠实粉又给自己打赏了几个小礼物。
古华熟练地牵起辛钰的左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背,面朝着电脑屏幕,“我这逆徒学艺不精,比不得她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但好歹她师从于我,跟在我身边学了十几年昆曲,倒也不至于被某些‘专业人士’质疑成假唱吧。”
“再说了,小钰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学昆曲学腻了,去学点别的东西不好吗?非遗昆曲的传承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够撑的起来的,不仅得靠我们的一片赤忱,还得靠屏幕前的各位听众。”
辛钰说话不似古华那般如小溪涓涓,她说得掷地有声,“就是!我学了那么久的昆曲都还得要假唱,你们到底是质疑我老师的水平?还是质疑我老师的水平?想必通过刚刚那一出戏的演绎,大家对于屿嘉博主捶我假唱这件事情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了吧。”
“其次,我的直播间数据并未造假,我第一场直播就只有一个人,第二场有了五十个人。敢问,谁家主播做数据会只做五十个出来?不嫌丢人么?”
“最后,我现在正在着手调查是谁买通营销号大肆黑我的。”辛钰抬眼,冷冰冰地盯着屏幕,声线立刻变得正经,如冬日里树上结的冰晶,“一旦查到,我定会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