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洞内昏沉无光，一注血扬得老高，压着寒风热腾腾地溅了来访者一身。

    陆叁舔了舔唇边的血，他在明教时就老大晚上溜出光明顶，夜视能力很好。

    “嚯，没看出来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转刀还挺有劲道。”陆叁眼中藏不住新奇。

    打出豁口的马刀挑起曾经主人的衣领，快速地将衣物口袋翻了个遍。

    “穷鬼……”伊兹米尔嘟囔着，失望地蹲下来。

    “诶，入恶人吗？”陆叁用胳膊肘推他，“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巴陵劫镖，浩气现在最方便的商路就是不空到逐鹿，啧啧，去盘龙坞河边蹲一趟，一趟碎银就劫满了，恶人都不用跑商。”

    伊兹米尔没搭理他，用手抹了把尸体的伤口，指尖沾满了血。

    “这是做什么？”陆叁奇怪道。

    “画圣火纹。”

    伊兹米尔回答时语气平淡，指尖动作却很熟稔，像是从前练习过无数遍。他藏在壁洞里，旁边就是已经断气的尸体。一点微弱的光从石洞□□进来 ，伊兹米尔微微朝那靠了靠。

    鲜艳的圣火纹啊，带着干涸的血迹，留在了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心跳热烈鼓动。

    早已死去的温度在他的胸腔上再一次获得生机。

    “我见过的明教都有，我也想要。卡斯珀虽然有，可他不信这个，也不给我画。”伊兹米尔轻哼一声，带着点赌气的成分，“现在他管不了我，我自己画。”

    陆叁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从小跟着陆明霖劫镖，对明尊也没多少敬畏之心。

    “对了，我不去恶人。”伊兹米尔回过身来，咧嘴笑了，“我要去中原，去长安。我听大人说了，歌朵兰沙漠那有一支前往中原传教的明教队伍，我去跟着——”

    “那你可得有一份过所凭证。”谢明芝的嗓音从崖洞外幽幽传来。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对着角落里衣不蔽体的尸体皱了皱眉，问：“东西是谁拿走了？”

    陆叁突闻人声还以为是守洞的马匪打回来了，当机立断抽出刀，在看到来人是谢明芝后怔住了

    “什么东西？”他一脸疑惑地回头问伊兹米尔。

    画完圣火纹的伊兹米尔已经站了起来，碧绿色的眼珠在昏暗洞穴内像是蛰伏着的鬼火。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套凌绝校服还崭新着，他不想弄坏。

    “被觅宝会的人拿走了，那人同后面的马匪窝有仇，也不像狼牙。”伊兹米尔眨眼，向谢明芝跑过去。他摊开掌心讨要道：“进城的小册子。”

    谢明芝勾起唇，击掌般在对方掌心拍了一下：“等钥匙开了门再给你。”

    伊兹米尔悻悻地收回手，眼巴巴地望着他：“不骗我？”

    “不骗你。”谢明芝煞有其事地点头，“中原有句话，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伊兹米尔歪头看着他，思忖了一会儿后环住了谢明芝的脖颈，甜腻地笑道：“一夜之欢，我信你这一回。”

    谢明芝没推开他，轻笑一声托住他的腰，将还在长个儿的伊兹米尔拉了一把。伊兹米尔踮起脚，偷香似的在人耳垂亲了一下：“那人往歌朵兰沙漠跑了，我去了明教营地可以帮你继续盯着。”

    谢明芝了然地笑：“想要什么好处？”

    “名字和身份。陆弋帆的名字，陆昭的身份。”伊兹米尔同他咬耳朵。

    陆叁愣在一边，他劫道时本以为伊兹米尔是靠谢明芝养活的猫崽儿，没成想竟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谢明芝的手指还搭在伊兹米尔的细腰上，洞口的光照在红布上，隐隐能窥见下边奶白的皮肤。谢明芝将目光投向陆叁，低声笑：“你要和他一块去明教营地么？还是说，你想和林客卿一块？林客卿和那唐门现下就在后面的马匪窝里，估计等会儿就过来了，要不要等等？”

    陆叁不屑地收起刀，下一秒一个幻光步出现在了洞口。他抱臂低头，踢了下崖边的石子：“我不去后边……”

    谢明芝抹了把怀中伊兹米尔的脑袋，手感很好，心情也很好。

    很快，他就等到了陆叁的下文。正如他所料那般，陆叁闷闷地说：“我和他一块去歌朵兰沙漠。但要我护送你的小情人，总得付些报酬。”

    说罢他觑了谢明芝一眼，快速地将这人打量了个遍。唐由警告过他别和谢明芝多接触，他前不久才和唐由吵了架，这会儿子偏生反骨上来，要去占一占谢明芝的便宜。

    “你想要什么？”谢明芝问得从容。他垂眸勾了一绺蜷曲的金发，毛茸茸的，软和又乖顺。伊兹米尔顺势靠在他胸前，好奇地望向陆叁。

    陆叁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我现在还不知道。”

    谢明芝突然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就先欠着好啦。”说罢停了把玩头发的动作，推了推伊兹米尔的腰，哄道：“去吧，活得久一点。”

    陆叁听得一阵脊骨发凉，连忙扯下兜帽消失不见了。伊兹米尔回头看了谢明芝一眼，对方维持着笑意，从容不迫地转了身。

    -------------------------------------

    黑沙堡放哨的马贼刚数完从被俘商旅中盘剥下来的宝石，忽觉脖颈一凉。他惊愕地眼珠下移，发现一柄弯刀已经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下一秒，血花溅开，弯刀锋利，放血放得极快，放哨马贼的喉咙中只能发出咔咔的呕哑声，微不可闻。

    凉下去的血滴在滚过的宝石上，陆昭弯腰将那块西域猫眼石捡起来，用衣袖擦干净了藏进腰带里。

    “谢明芝说马匪内部出了内乱，这会儿黑喇嘛正被他儿子囚禁着，唐由已经潜进去探查了。”林曲霏足尖轻点，绕开那些被陆昭杀出的血迹，无奈叹道，“你做得也不干净些。”

    陆昭甩了甩弯刀上的血渍，这把刀是这恶人长歌平沙了人从对方手里夺的，马匪的刀多用于马上作战，出刀时刃身太长影响速度，他用不惯，这才杀得乱了些。

    “事成之后，把我身上的毒解开。”陆昭闷声道。

    林曲霏粲然一笑：“好说，到时候让恶人营地里的五毒帮你解，谢明芝再擅音域终究不是专修蛊道的五毒。”

    陆昭暗自握拳，仇恨伴随着这几日的屈辱一起刻在了他的心头，他一定要让谢明芝付出代价。

    戈壁长风穿过峡谷，发出阴森的呜咽声，还真应了“阴风峡”这个名字。

    一只以假乱真的机甲鸢飞来，落到了林曲霏手里。林曲霏抚摸着机翼，通过机翼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来获取唐由想要传达的信息。

    忽然他脸色一变：“黑喇嘛被人放走了，正带着残余亲信杀回来，我们得快点上去，别让潜伏的狼牙趁乱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