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去到外婆家,见到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们,你应该怎么说呀?”
“叔叔阿姨好,我叫谢沫竹。今年4岁啦!”
“很好,记得去到外婆家要讲礼貌,见到人一定要打招呼,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说谢谢,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扎着公主头的谢沫竹使劲点了点头。
邓嘉怡帮谢沫竹贴上右边的鞋子的魔法贴,崭新的公主鞋适宜地套在谢沫竹的脚上,配上她身穿的那条亮闪闪的纱裙,整个人活脱脱像个芭比娃娃一样,一闪一闪的。
邓嘉怡看着眼前乐呵呵的女儿,一股暖流淌过心中。
那时,她也是四岁,也穿着新鞋子,满心欢喜地迎接新家的到来。
“妈妈昨天教你说的,你记住了吗?你说一次给妈妈听。”
“叔叔啊姨好,我叫邓嘉怡,我今年四岁了。”
邓嘉怡满心雀跃地看着穿在脚上的新鞋,忍不住跳起来蹦了蹦。
“这次给你买了新鞋子,你可要好好珍惜,知道了吗?可别又像上次那样,才穿两天就把鞋子搞开胶了。而且哥哥都没有新鞋子穿呢。”
邓嘉怡已经彻底被新鞋子迷住了。哪里还管得了妈妈的交代,她尽管一个字都没听清,也还是点头应承了。
“邓嘉怡!”
突然听到饱含愤怒的呼喊,邓嘉怡不禁抖动了一下身体,她小心翼翼看向喊她的人。
“你又在墙上乱涂乱画什么?我们刚搬的新家,你就在这乱涂乱画。”
“我,我只是在上面写了我的名字而已。”邓嘉怡委屈巴巴地带着哭腔小声嘀咕道。
“写名字也不可以,在白墙上写字以后很难擦掉的。”
邓嘉怡低着头,慢慢地把眼珠转向正面对着字的方向。粉刷着白色油漆的墙上赫然显露出一坨黑色的东西,显得格格不入。
仔细盯着那坨黑色的东西看,便可以看出来那坨黑色东西其实是三个汉字—“邓嘉怡”,这是邓嘉怡刚学写字那会,她妈妈教会她写的。
“可是这不是我的房间吗?写个名字都不行”邓嘉怡嘟着嘴嘟囔道,她早已忘却刚才穿上新鞋子的兴奋了。
“算了,等之后再叫你爸爸刷掉。”
“妈妈,你快看这个小马好漂亮。”谢沫竹将一个粉色小马从满是小马的纸上撕下来贴在了邓嘉怡的胳膊上。
“沫沫,妈妈在开车,你这样乱碰妈妈会很危险的。”
谢沫竹沮丧地把贴满小马的胳膊收了回去,转而把粘在食指的小马贴在了玻璃窗上。
“妈妈,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外婆家呀?”
“大概两个小时。沫沫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好吗?”
“妈妈,外婆家都有谁呀?”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你的表弟们。”
“妈妈,我们老师说,外公外婆是妈妈的爸爸妈妈,舅舅是妈妈的弟弟。为什么外公外婆和舅舅在一个家里住,而妈妈和我在另外一个家住呢?”
邓嘉怡沉默不语,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
“因为……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还有表弟他们是家人,家人是住在同一个家,就像我和沫沫一样,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才会住在一个家里。”
“那妈妈和外公外婆不是家人吗?”
“是。”
“那为什么妈妈和外公外婆不住在一起?”
“因为外公外婆是妈妈的娘家人。”
“娘家人就不是家人了吗?”
“也是家人,只是……这个等沫沫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好吧。我害怕以后妈妈也成为我的娘家人,沫沫不想和妈妈分开。”
“只要沫沫想回来,妈妈永远会为你留着属于你的房间哦!”
这句话,邓嘉怡也曾从妈妈那听过。
“哥哥,哥哥。”邓嘉怡扯了扯面前比她高出一截的男孩的衣袖。
“怎么了?”男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看,这是妈妈给我买的新鞋。”邓嘉怡伸出腿,露出崭新的粉色的运动鞋。
“好好看。”
邓嘉怡在心里庆幸着这鞋子只有她一个人有,就连哥哥也没有,她得意的表情挂满脸上。
“哥哥,为什么椅子后面都写着哥哥的名字?这些椅子是哥哥的吗?”
“不是,我们家摆酒不够椅子从邻居家借了椅子回来,可能是爸爸妈妈怕搞混,所以才把名字写在椅子上。”
“不是哥哥的椅子,为什么要写哥哥的名字呢?”
“哥哥也不知道哦。”
“沫沫,我们到外婆家了。”邓嘉怡轻轻晃动谢沫竹的肩膀,轻声把她唤醒。
谢沫竹还没睡够,发出哼唧声责怪打扰她美梦的人。
邓嘉怡见她不愿醒来,便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提起包包,关上车门,踏上那条她曾走了无数次的路。
“妈,叫你别乱动我房间里的东西。”邓嘉怡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大喊道。
“你自己看看你的房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又脏又臭。我再不帮你收拾,蟑螂就要在里面结婚生子了。”
“这是我的房间,不要你管。”邓嘉怡愤愤地回到房间关上门,看着被乱摆的海报和周边,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泪。
“行,就你这脾气,我看你以后嫁人了该怎么办。”
此时的邓嘉怡14岁,正处于青春期,迷恋上了追星。
到了晚饭时间,邓嘉怡还在摆弄她辛苦收集而来的周边,紧闭的房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不吃了。”邓嘉怡冲着门口大喊道。
“我数到三……”
“我吃饱了,各位慢慢吃。”邓嘉怡放下筷子,刚起身想回房间。
“明早回奶奶家,今晚你早点睡。”
“又回去?我不想回去。”
邓嘉怡最讨厌回奶奶家了,每次回去家务都得做家务。
“明天过节不回去,你是想挨骂吗?”
“可每次回去过节都得妈妈做饭洗菜煮菜,大家在外面放烟火时,只有我跟妈妈在厨房洗碗。”
“我有叫你跟我一起洗碗吗?我都叫你出去和他们一起玩,你自己非得留下来。”
“可是我不留下来,妈妈就得一个人洗20多个人吃的碗啊!”
邓嘉怡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回去都这么辛苦,妈妈还是坚持要回奶奶家。
“妈,我回来了。”邓嘉怡抱着正熟睡的谢沫竹,感到肩膀有些湿润。
“哎哟,快点进来。”
“我先把她抱进房间里吧。”
“行,你把她抱到小智他们房间里吧。”
邓嘉怡慢慢把靠在她肩上的谢沫竹轻放在床上,生怕吵醒这个爱闹起床气的人。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
邓嘉怡拿起桌上的盛着水的一次性杯子,大口把水灌进喉咙。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照顾沫沫累着了吧。”
“照顾孩子哪有不累的。”
“你说你照顾一个孩子就这么累了,要是以后生了二胎可怎么办。”
“我不打算要二胎。”
“沫沫是女孩,你不生个男孩怎么能行!”
“光是沫沫一个孩子就把我给累得够呛了,更别说生第二个。”
“唉,你这孩子……算了,反正到时候你婆家自会说你。”
“怎么不见哥哥和嫂子?”
“他们出去买菜了,你难得回来一趟,说是要买点好菜招呼你。”
“你让他们差不多买点就行了。”
“说起你哥,他最近去看房子了,说是有一套房子位置不错,想说凑凑首付把它买下来。”
“你这里不是够住吗?他干嘛还买房子?”
“他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两个老人住在一起总归是不方便,况且到时候小智他们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房间吧。”
邓嘉怡再次端起杯子,把里面的水喝光了。
“你手头要是宽裕,就借点钱给你哥,这里工资低,他凑首付也挺不容易的。”
邓嘉怡放下空荡荡的一次性杯子,略加思索后开口道:“知道了。”
房间里传来小孩的哭闹声,邓嘉怡刚想起身便被按住。
“我去看她,你休息一会。”
邓嘉怡不放心地跟了上去,踏进房门。
谢沫竹被人轻拍胸脯,温声哄着,哭闹声慢慢停息了。
邓嘉怡的视线从谢沫竹身上移开,泛黄的墙壁上画满了涂鸦,顽强不屈的胶带粘在上面,与涂鸦融为一体。墙壁上板板正正地粘着几张奖状,写着邓嘉怡侄子的名字--邓铭智。
凌乱的彩笔描绘出凌乱的名字--邓铭智,一坨黑色的东西被踩在下面,仔细看去,是扭曲的三个汉字—“邓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