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芮悦陷入沉思,知道她出身的人不在少数,可知道候选人这事儿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连莫伟元也不知道详情,只知道她官职不低仅此而已。
她最后确定了一个人——戈熠。
当初第一阶层的统领温升,在她来这里不久就到访过这里,那时跟他见面的就是戈熠。这也就是为何,戈熠处处敬重她,柯芮悦早就知道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可猎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呢?柯芮悦不想直接下戈熠告密的定论,他能敬重自己四年,那又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告密?
一切还要等他醒了再做论述了。
柯芮悦对她的处境倒是没那么担心,毕竟这案子结束,她又要回第二阶层。层层关卡把守下,猎人几乎不能出第一阶层,跟在仲星文这个首席身边,她算是安全极了。
至于眼前最危险的时候,柯芮悦想就是现在了,她不可能多次到现场,所以——猎人会抓住每次机会!
“不好!”
她小声惊呼,王诺追问怎么了,柯芮悦却摆手让她离得远些,多注意安全,自己则是带了一小队人朝基地匆匆走去。
戈壁千里哪有能藏身的地方?柯芮悦想最有可能的地方,大概就是那片废墟了。死士猎人一定藏在那里等自己去,警卫队的搜寻不一定能找出他们。
若是自己不去,那他们就会在里面放开了杀,吸引自己去……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跟着先行部队进去的专派组了,想到这里,柯芮悦等不及干脆跑过去。
基地门口横七竖八挡着一些焦黑木头,那是原本门口的两座木质瞭望塔倒塌的遗骸,她绕过这堆障碍,环视眼前境况:左侧是一座三层的红砖房,四处破败,但没有倒塌,中间和右侧是三个被炸的顶棚都掀飞了的仓库。
在场的人都在翻翻找找,柯芮悦看到了在中间仓库看着什么的仲星文,他对着半壁炸毁的墙壁端详,仓库内外人人都是行色匆匆,她一边佯装淡定,一边又步履不停,干脆拔枪进了仓库。
入目的境况杂乱,仓库中盛放屋子的木箱尽数破碎,有些被烧毁,有些堆叠在仓库角落,加上仓库已经没了顶棚,今天万里放晴,仓库中可谓是残败尽收眼底。
任谁来看,那角落里半人高都不到的残骸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五六个警员在背着枪往外搬着木头,仲星文面对着的那扇墙,右侧尽头就是一堆杂物。
柯芮悦先发制人,在仓库露头就直接朝靠近仲星文的废墟开了三枪,接着才对着自己身边的废墟又开了三枪。
仓库中的人都被吓得一愣,纷纷扔了手中的木头赶忙拿枪,仲星文更是直接拔枪对准了枪响源头,看清来人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基地外的人也闻枪而动,有些动作快的就跑到仓库门口了,柯芮悦朝外面喊道:“基地有埋伏,有可疑的地方先开枪!”
果不其然,外面脚步匆匆的声音突然夹杂着枪声,柯芮悦这才边换子弹边弯腰朝仲星文跑去。
仲星文指挥仓库中的几人扒开这两堆废墟,果然,在靠近他身边的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刚死的人。
“通知我们就好,你不该来这里的。”仲星文皱眉扫视这个残破的仓库,压低声音朝跟他后背相抵的人说道。
柯芮悦进门前就审视过外面的情况,自是知道能俯瞰整个基地的制高点在哪,她转头透过顶棚框架看向红楼楼顶,虽说楼上露头的还是黑衣黑帽的人,但她看着那人手中过长的枪筒一瞬间,就跳起蹬墙,直接用背把仲星文撞倒,自己也失力倒在地上在废墟中翻滚了两圈。
在战场把后背交给战友是放心的表现,仲星文下盘再稳也没想到她这一招,直接扑倒在废墟中,要不是反应迅速侧身用背着地,说不准就要被刺伤眼睛。
在两人倾倒的瞬间,她们背后的墙就被枪打穿两个孔洞,仲星文顾不得痛赶忙扶地起身,身边的柯芮悦痛得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
毕竟人多势众,楼上的猎人很快就被击毙,众人簇拥着柯芮悦和专派组的人回车上,不一会儿,警长就上了统领的车汇报情况。
“统领,这次行动还好您反应快,以及那些猎人没想着先发制人杀我们的人,所以没有人死亡,就是——您和调查员受伤了吧?”
此次行动以两人负伤结束,仲星文背部受伤,柯芮悦就惨了一些,周身衣服被划破受伤,脸上也有几道伤口,等车载着他们去医院时,柯芮悦这才咬牙忍痛,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得,我成恐怖分子了,唯二伤亡还是我造成的。”
仲星文不赞成地摇头,眼神则是紧紧盯着她的脸,准确来说,是她脸上的伤痕:“不是你,我俩就要被狙击枪打穿了,别开这种玩笑。”
看他眉头紧皱,柯芮悦只是想开玩笑不让他那么严肃,没收到想要的效果,她现在也没心力去想别的法子,就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开口想说什么,却吃痛地“嘶”了一声。
仲星文这下更紧张了,问她哪里痛?
她缓过劲儿后,就连连摇头:“没事没事,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到我的地盘看你这么不开心,我还挺内疚的。”柯芮悦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又道:“都是皮外伤,看着骇人但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仲星文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忍下了,只劝她别逞强静静等诊治就好。柯芮悦的确没劲儿说话了,促使她不得不这么说,只有一条原因——她暂时还不能离开第三阶层。
眼下她要是病中,不说被送去第二阶层治病,说不准就要提前回第一阶层复命了……那莫伟元和王展的冤屈找谁去申?她呕心沥血的企划又要何去何从呢?
虽说这点心眼昭然若揭,仲星文一看便懂她的筹谋了,但她还是得说,得说给面前心急如焚的首席听。
“你能不能别带我走?”她抓住仲星文的手,声音小到被车辆疾驰的声音吞没。
仲星文仿佛没听到一样,他只担忧地看着怀中满身伤痕的人,急切、担忧,但对此没有任何回复。
柯芮悦眼巴巴看了他几秒,发觉他故意不回答时,才无奈又道:“仲星文,你听到我的话了吗?”焦急催生出一些硬气,让她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
看仲星文依旧表情淡然,甚至还开始揉捏她放在他掌心的手,柯芮悦是真的生气了,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还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离开。
终于,他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箍在她肩头的手暗自用力,没到捏痛她的程度,但也昭示了他的态度,柯芮悦看他眯眼皱眉,就大概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了。
“好啊,那你就留在这里。”他声音冷冷地开口。
柯芮悦震惊地看着他,眼底跃动的一丝希冀刺痛了仲星文,她正雀跃地感谢他,生怕他反悔似地赶忙承诺,她会处理好事情早些回去的。
他不想再听下去,就冷冷打断她的话:“可你不要忘了,莫伟元的审判最终是要议政院决议的,孰轻孰重,你慢慢考量。”
柯芮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压低声音质问他:“根据法律你要遵守事实,而不是以权谋私!你没有权利那么做!”
一直阴沉着脸的人却笑了,仲星文用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扫了扫,扫去那抹明显的灰渍,才轻松写意又满是威胁地说道:“你怕不是忘了,法律在二三阶层可没那么好用,我就是以权谋私了,谁又敢弹劾我?”
“别急,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的,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好好想明白这事儿。”
可事实证明,有些人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柯芮悦被按在医院住院的第二天,就接到助理送来的委任状,上级已经派人全面接受第三阶层的各项事宜了。
没过一个小时,医院外乌泱泱来了十几个人,身着深蓝军服,拿着首席特批调令带柯芮悦转院。
其实从昨天送柯芮悦到医院后,她就再没见到仲星文,更别说想问一句他的伤势也找不到人问……
今天倒是见到了,仲星文推开门进病房,留其它人在病房外候着,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看着身穿纯白病号服的柯芮悦,开口问她伤势好点了吗?
“难得,还劳烦仲首席亲自问我,你干脆问我的医生不就好了?”她很生气,甚至都懒得看来人一眼。
仲星文看到放在她手边的文件夹,就知道那是他特批的委任状,事已至此,他也就没必要再跟她解释这事儿了。
他侧身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柯芮悦,语气平缓地说道:“我这是担心某人做出错误的决断,替友人代劳而已。”抬手扔远文件,他静静等回复。
转院的事情无可再议,那是因为柯芮悦的伤不轻,无规则断裂又被火烧过的残破木材,几乎就是锋利又剪影的刀,在她背上和胳膊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这里的医疗水平怎么样另说,仲星文就是不想她在这里为各种事情操劳奔走,眼看归期将至,留她在身边好好养伤,也不一定能把伤口在回第一阶层前全养好,更别说留在这里了。
柯芮悦看了看远处地上的文件夹,又扫了仲星文两眼,神色慢慢柔和,最后几乎是没脾气地点头,可在仲星文起身喊人前,她这才开口叫住他:
“我要跟你谈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