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一批批学生走出教室，嬉笑打闹声不断。

    沈玉还是稳稳当当的趴在桌子上，她又梦到了那个夜晚。

    ————

    雨夜，男人的嘶吼声夹杂着女人的痛骂，尽管外面大雨倾盆而下，尽管沈玉的双手死死捂住双耳，但那些辱骂、殴打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中。

    “臭婊子吃里扒外啊？你……明白吗……被打你是活该还敢……”男人喝了点马尿，嘴里话语更是不堪入耳。

    “啪。”清脆的掌掴声，打不醒这个男人，也结束不了这个漫长的梦。换来的也只是无休止的伤害。

    一声巨响，沈玉的卧室门被重重砸在墙上，她光着脚，头发比地上女人还要凌乱，红着双眼。双手握着的剪刀正泛着银光：“可以停下吗？爸爸，妈妈。”

    沈玉尽量平静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当然，安静只有一瞬，两个人又开始殴打起来。

    而这些场景她已经经历了3年还要多，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寂静再到现在。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夫妇，只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恨不得把对方杀死。

    沈玉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受够了像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受够了宛如仇人的父母。

    她眼前有些恍惚，只知道缓缓向前，就有股温热流到了指尖。之后就是惊呼声，警笛声了，人来了又走了，她愣愣傻傻坐到了地上，头靠着沙发，暴雨越下越大了。

    沈玉只是闭着眼想睡一会，终于安静一点了，她感慨。

    “阿玉，阿玉。”

    沈玉只觉得这声音又难听又熟悉，但是不想睁眼。

    “阿玉。”他见人不肯醒，又喊了几声。男生还处在变声期，嗓子像公鸭一样难听。

    沈玉蹙眉，“好烦。”她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虽然眼前的人是个闷葫芦但他的眼睛却好像会说话。

    见她醒了，陈淼道：“你的手。”

    “没事，我没受伤。”她不大在乎：“他们……”

    话刚出口手就被人攥住，陈淼的手很大，指节也十分修长，轻而易举就能包住沈玉的手，他抽了张纸巾，擦拭她手上的血迹。

    “妈妈和叔叔阿姨一起去公安局了，阿姨把那把剪刀一起拿走了。”他知道沈玉想问什么。

    沈玉有些沉默，过了会才问：“我不用去吗。”

    陈淼手上动作顿了下，又抽了张湿巾给她：“不用，阿姨认罪，叔叔只是受了轻伤，但是阿姨……有点严重。”讲到沈玉的妈妈，他微微停顿了下。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肩膀不断颤抖，刚被捂热的双手也即刻冷却了下来。

    陈淼没说话只是给了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只是，想安静的睡一觉。”沈玉的声音依然颤抖，哭腔抑制不住。“他们，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陈淼走开接了杯水给她。

    其实他知道，她也知道。

    只是他们都不敢说出口罢了。

    ————

    “沈玉，阿玉，下雨了。”沈玉的手臂被推动，那个喊她的人好像又说了些什么，“雨越下越大了阿玉，快醒醒回家去睡呀。在这里睡觉肯定要生病的。”

    沈玉揉揉脸，还是一整个瘫在桌子上：“不想动，我的好兰兰，快使用你的隐藏的力量送我回家吧。”

    夏兰兰，性别女，爱好二次男。沈玉的高中同桌，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不打不相识，到现在还算和谐的幽默相处。两个人成绩差不多，高三大概率分一个班。

    “小妞！爷这就让你看看爷的实力。”夏兰兰挤眉弄眼打趣道，挑起沈玉的脸，却没了下文。

    她轻柔的拿着衣服袖子，擦掉了沈玉眼角的水珠。“小妞，不从就不从，怎么地还掉珍珠了。”

    沈玉笑笑：“你的袖子没擦过鼻涕吧？”状似嫌弃。

    夏兰兰：“……赶紧滚。”

    “你怎么这么晚也没走？”沈玉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夏兰兰走来走去检查教师：“你忘了，我今天值日呀。赶紧走吧，我一会也要回寝室了。”天色暗沉，暴雨打在窗户上还挺瘆人的，夏兰兰搓搓胳膊。

    “带伞了吗？雨这么大天还黑，你回去小心点吧。”

    沈玉抬头看窗外，抄起书包就赶紧往外走：“应该带伞了，我不在这边碍眼了，你也早点回去。”

    “？”应该带了是什么意思，夏兰兰表示不解，但是沈玉没带也没办法，因为她的伞在寝室。

    走廊里只有沈玉的脚步声，灯光随着她的走动一下下亮起，又在她走后，一盏盏暗下。走廊尽头似乎还有个人影。

    “嘿！”一只手悄悄拍上了他的肩膀。

    陈淼心头抖了下，面上不动如山，转过身把伞递过来，低下头有些欲言又止，“你……”

    她的所有思路都被陈淼这模样打乱了，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管沈玉，打着伞向校门走去。

    沈玉不知所以然，但明显，脑子还不清醒的她有点急了。她忍不住想：难道自己脸上还有泪水？还是长痘了？！不应该啊。刚刚也没摸出来呀，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讲话讲一半，太讨厌了吧！

    “欸，你等我下呀，走那么快干嘛！”等沈玉回过神，已经落后许多了。

    完全看不到前面男生微微扬起的嘴角。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沈玉跟在后面，雨下的太大，她必须提起两个裤脚走路，虽然现在已经湿完了。

    陈淼走在前面，挡住了一部分的风雨：“我看到你睡着了。”

    “哦，那你居然不叫醒我。”沈玉拿着伞，捏着裤子走路，实在是拘谨：“话说今天雨真的下好大啊，幸好你带了两把伞。”

    她看着前面的陈淼，嘟囔，一时不察，这小子都长这么高了，以前两个人还是一般高呢。

    这一段路上本来就没几个路灯，雨又这么大，视线都不太清晰了。

    陈淼在夜晚视力也比较差，这下被雨又遮住一半，听力算是完全消失了，只能听到沈玉一直在身后说话，他想回头问，却眼尖看到一辆电瓶车飞驰一样开过来。

    “小心！”陈淼只来得及扔下伞，急忙忙将沈玉的手抓住，一整个人拉过来护在怀里。

    很不幸的是，伞顶到了陈淼的额头——两个人隔着半个伞的距离，只有手是紧紧贴在一起。发生这一切只在转瞬间。

    而那辆电瓶车已经飞驰而去，只留下被溅了一身水的陈淼和一脸懵逼的沈玉。

    这是在演什么偶像剧吗？沈玉呆了，不对，现在得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她急忙低头看裤子，好嘛，保护了一路的裤脚，在这时已经完全打湿了……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她抽回手，赶紧拿起倒在地上的另一把伞给陈淼。

    “没事，你收起来吧，还有一会就走到家了。”他没拿，只是在沈玉脚边微微蹲下，把她的裤脚一直给收到膝盖的位置。

    陈淼随手取下黑框眼镜放了起来，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望着沈玉：“走吧。”

    “谢谢你呀淼淼，但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帅了，淼淼你的书包都淋湿了。”沈玉眨眨眼，笑道。

    她将手中的伞朝微微倾向他，两个人一把伞，“等会阿姨要心疼你了，还有你的作业都在里面。”

    陈淼没解释，其实他书包里什么都没装。他只是和她一起慢慢并肩走着。

    终于走进单元楼了，雨势也渐渐变小，沈玉收伞时看了眼天空，依然乌云密布，阴云遮天，看不见月光。

    “总觉得今天晚上走的格外久呢。”沈玉喃喃道。这么大的雨，总归是少见的。

    陈淼捋了捋短发，没注意到身上的衣服也是湿透了。

    沈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白皙的脸颊立马染上了红晕。

    原本黑亮垂直的发被全都捋到了后面，展露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本来还有些阴郁气质的高中生，一下子变成了摇滚乐队的主唱。

    身上的白T也全都湿答答贴在身上，白皙如玉的胸膛和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此刻，陈淼已经发现了，而沈玉还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

    “阿玉。”陈淼就算再大心脏也受不了这样热烈的视线，红色一路从耳尖蔓延到脖颈，没再多说话，抬腿立刻往家门口走。

    “咳，刚刚那个人好没素质，雨这么大还开飞快。”沈玉手握成拳，假装咳嗽一声，开始在书包里翻找钥匙。

    过了好一会才从夹层中找到，她极速跳动的心脏又恢复了往常。

    两家是对门，她背对着一样在开门的陈淼，小声问道：“你那个，是天生粉色的吗？”

    回应她的只有——“砰！”

    “不说就不说嘛，搞得好像我以前没看过一样，哼。”沈玉边脱鞋边哼唧道。

    手边柜台上是两个人小时候（三四岁时）一起洗澡的合照，小陈淼乖乖坐在浴缸里，而小沈只冒出个小脑袋，咬着小陈淼的胳膊不放，大眼睛还水灵灵盯着镜头呢，好像在说自己又多厉害似的。

    沈玉又是清咳一声，将照片翻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