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赛博市，连一贯车水马龙的街巷都没了声息，独独时序的房间里尚还灯火通明。

    窗外天色已隐有白光。

    时序正躺在一套造型奇特的仪器上，脸上戴着一副略显笨重的VR眼镜，手心呈虚握状，似乎在拿着什么东西。

    他身下躺着的仪器正是近两年风靡全球的科技产物：《纪元》。作为一套能够实现大规模范围联机虚拟化世界的游戏机，它的数据库中还囊括了不少以闯关、击杀为核心玩法的副本游戏世界。

    就像曾经也一度火爆的密室逃脱一样，人们惯会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而开发纪元的公司正是利用这一点。

    众望所归，《纪元》的确成为了真正意义上面向全世界的游戏。

    VR眼镜所呈现的世界里，时序正身处一片贫瘠的荒漠，漫天的飞沙席卷着枯草，将时序困囿在荒漠的中心。

    天色暗的出奇，像在酝酿一场行将爆发的风雨。

    处于中心地带的少年毫不在意，面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抬头盯着天上的发红的数字，手指跟随着数字消逝的频率一起，一点一点地敲着刀柄，看着数字渐渐地从5…归到0。

    倒计数停止的那一刻，周遭忽然刮起更猛烈的风。

    随风而来的还有拔地而起的怒吼……还有瞬间冲出去的时序。

    从沙漠中钻出来的怪物精准无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尖锐的爪子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狠狠地冲时序的脸一挠。

    ……然后被少年轻松躲过。时序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眼神锁定另一只同伙的同时，一刀将面前的怪物解决。

    犹为真实的触感，怪物的血液是温热的，甚至熏臭。

    时序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然后闪身冲到下一个怪物面前。

    一只只怪物倒下，尸体消陨在黄沙之中。

    但时序没有松懈，因为他清楚倒下一只怪物，还会有成千上百只怪物相继重生。

    ……

    五分钟之后，酝酿许久的乌云终于消散。

    世界响起一道机械又滑稽的声音，他无感情地播报着：

    “游戏结束，恭喜玩家“S”通过黄沙副本第七关。”

    “恭喜玩家“S”打破黄沙副本新记录。”

    随即天空响起一阵尴尬的掌声音效。

    时序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应了那几声。

    纪元里的游戏种类繁多，平心而论，更多玩家都喜欢玩多人演绎向的悬疑解密副本，而类似“黄沙”这样高难度又无聊的纯击杀类副本更是少有人玩。

    但时序是个怪人，他向来爱玩击杀类副本，也只偏爱这类，在他眼里，虽然角色演绎的副本更容易刷积分冲榜，但跟着剧情走故事线实在费时间，这么多时间还不如他用来多刷几遍黄沙。

    不过击杀类的副本相比起来更为血腥，难度也大，玩家在其中就是一直不厌其烦地刷怪过关，而随着关卡的递进，副本中的怪物也会越来越强，就比如时序刚过的第七关，怪物们就已经拥有了吓人的力量与敏捷。

    阒静的荒漠之中，时序低着头看着离终章只剩三关的提示思考了片刻。

    最终还是按下了退出键。

    ——

    回到游戏大厅，时序没急着回到现实世界，而是顺手点开了纪元自带的直播系统。

    看到在线观看人数后，他惊讶了一下——时序没想到，将近凌晨五点的时间居然还有人在观看他的直播。

    他随便翻看了一下留言。

    ［S真的好帅啊呜呜呜呜又帅又强，现实里肯定也是个超级大帅哥］

    ［反应力也好快……我都没来得及看那个怪物从哪个沙坑里冒出来，他就已经解决掉了。］

    ［老公好帅啊啊啊啊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杀我！！］

    跟往常一样，大部分都是吹嘘他的颜值和实力。但事实上，纪元游戏里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长相的——俗称，捏脸。

    时序在游戏里的形象跟现实中的他有八成像，但所呈现出来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少年现实中长的不同游戏里那么锋利，他的脸稍圆一些，眼尾向下耷拉一点，看着无辜又可怜，嘴角还有一颗小痣。

    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连一点通宵的疲乏都看不见，看着像个沉默寡言的留守儿童。

    总之，是个看了更容易产生母爱，而绝非爱慕的脸蛋子。

    反观他在游戏里的形象——是基于他真实样子微调的，他只是将眼尾向上提了一点，从无辜柔弱的狗狗眼变得轻佻狭长。

    漆黑的眸子也似有若无地掺了一点狠戾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更加生人勿近。

    这才有了粉丝所说的“眼神杀我”。

    时序和粉丝们闲聊几句，然后踩着四点的最后一分钟跟他们道了晚安，并嘱咐他们早些睡觉。

    至此，夜晚变得更安静了。

    时序退出纪元后，又躺在仪器里发了会呆，然后去洗了个澡。

    虽然在纪元里染上的鲜血和气味都不会带到现实生活里来，但时序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那股怪物的熏臭。

    一趟折腾下来已经五点了，他沾床就睡。

    他最近泡在纪元的时间越来越长。

    原因很简单，再过一段时间有一场A国举行的比赛，而参赛的游戏项目就是这几年盛行的纪元。

    奖金一如既往的丰厚。

    A国一年里会组织很多场大大小小纪元比赛，其游戏主题万变不离其宗总是围绕着大逃杀开展。

    大逃杀顾名思义，就是大家一起互相厮杀。

    时序曾经参加过一次，与第一名的奖金失之交臂，他险胜第一稳坐第二，却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

    自然是不满意，他完全是奔着巨额奖金过去的，而第二名没有奖金。

    所以这段时间他高强度训练，常常去各类变态副本里练反应和能力，偶尔去一趟玩家自发组织的大逃杀副本，并稳拿第一。

    纪元是凭靠大脑意识操控的，完全无需身体上的配合，身体自然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疲惫。

    但脑子可就惨了，长时间的游玩会导致短暂的反应力下降，很多玩家顾全大局，鲜少会投入大量时间在纪元里。

    时序最近天天保持着一天七小时的高强度训练，精神疲劳是最基础的后遗症，他很容易困，也很容易入睡，一天时间除去训练之外大部分都用在了睡觉上，只有偶尔饿醒了才会吃一点东西，然后继续睡觉。

    用粉丝的话说就是。

    晚上是生产队的驴，白天是猪圈里的猪。

    时序每次看到都皱着眉想，他们是不是在骂自己不是人？

    .

    再度醒来，已近黄昏。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窗外的夕阳透过不遮光的窗帘倾洒进来，落在时序眼里像一盏护眼的暖光灯。

    时序花了几秒才从满是黄沙铺盖的的梦里彻底清醒。他踩着脚下拖鞋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晚是先去打黄沙，还是先进个大逃杀稳固自己的排名。

    结果他翻开冰箱一看——发现自己现在最该盘算的是自己的晚餐。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他现在是真的很饿。

    时序饮食和作息都非常不规律，这一点他自己也非常明白，高强度的穿梭在副本之间让他累的无暇顾及饱腹之欲，能充足睡眠都已经是他不可多得的良性结果了。

    粉丝们偶尔会劝他：“A你不用这么卷的啦，你现在总排名第二，就算再掉五十名也能稳进比赛的呀，再怎么样都要以身体为主！！”于是每当这个时候，时序都会点着头多吃两口面包，算是回应了粉丝对自己的关心。

    但他不是卷，他是不想再和巨额奖金失之交臂一次。

    总排名第二还远远不够…

    …

    时序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原地思考了两秒，遂转身回房间去穿外套。

    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晚点再卷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