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还是九点。今天贺瑭走的早，要去给表弟挑圣诞节礼物。

    白梓没留他，也没一起去的打算。本来这事也不该拉上他，贺瑭也就没提。

    街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有摆小摊的，也有灯火通明的商店。可能正是因为圣诞节将近，才会如此热闹吧。

    贺瑭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送条围巾。他表弟受不了冻，他一直都记着。

    前台放着一些娃娃，贺瑭看了两眼便掠过视线。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顺手拿了俩巴掌大的小熊，一白一棕的。

    走出商店，看着刚因为脑抽买的娃娃，贺瑭忍不住啧了一声，把它们塞进了兜里。

    拎着包回了家，贺瑭翻了书包才发现自己速写的笔放白梓家没带回来。

    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贺瑭知道白梓肯定在敲那键盘，不会这个点睡的，便拿了外套就出门。

    他给白梓发了条消息，手机就放桌上，没拿就关了门。

    这大冬天的，风说吹就吹。贺瑭花十分钟走到那，没等靠近单元楼，他就停下了脚步。

    *

    不远处，白梓站在薄薄的一层雪里，背对着他，举着手机在说些什么。

    贺瑭后退了几步，莫名就退到了树后。

    等了一会儿，他再转头去看时，白梓还站在那里，只是没有举着手机了。

    贺瑭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白梓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贺瑭走过去，对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视线仅停留了一秒，对方就慌乱的躲开了。贺瑭皱了下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白梓又转回身，轻轻咳了一下：“怎么了？”

    他声音有点低，问的时候也低着头，抹了把脸才抬头。

    “不好意思，眼睛里有东西。”白梓吸了吸鼻子，头往旁边点了一下，“这天气怪冷的，我都感冒了。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贺瑭没回他，却还是皱着眉。刚刚那一瞬间，他没看错，白梓在哭。

    什么眼睛有东西，明明是有事。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问，点了头跟他上楼。

    “我拿个东西就走，不留了。”

    贺瑭没进门，白梓就进去拿了东西给他。贺瑭瞥了一眼白梓，刚刚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没什么事一样。

    “路上小心。”

    “嗯。”

    不自觉地将手揣进口袋，贺瑭刚想转身，动作却顿了一下。

    白梓看着他，也没关门，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白色的小熊。

    “圣诞礼物，给我弟买的时候顺便挑的。”

    白梓看着它，头有点晕，缓了几秒才接过。他没什么力气说别的了，草草的一句“嗯”后就没了后文。

    贺瑭看他两眼，转身离开了。盯着空荡的楼道看了很久，白梓低了一下头，狠狠按着太阳穴，蹲下时顺便将门给关上了。

    *

    圣诞。今年本来没打算过的。

    那个白色的小熊被放在了桌子上。

    白梓本来是想把它挂上书包或者是什么地方的，可最后还是没做。

    这几天白梓没联系贺瑭，对方也没来找他。

    白梓就跟发了狠一样忙了一阵子，把寒假作业和要写的代码一口气搞完了。

    做完这些两眼黑了一黑，他才意识到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喝水其实没怎么吃饭。

    但起来做饭什么的太耗费精力了。白梓把电脑一关，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在这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现在看时间也还早。

    他坐了起来，转头盯着窗外的黑夜，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已经在叫嚣这样是不行的，可他并不想起来找吃的或喝的。

    他的父母……不，应该说是他父母的妹妹和自己的姨夫怎么样了。

    并非身处同一个城市的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吧。

    *

    手机亮了一下，白梓无神的望过去，并没有什么动作。

    熄屏后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手机。

    看到消息后，他突然清醒了。刚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踉跄，他却一下子拉开窗帘，看见了站在楼下的贺瑭。

    贺瑭这几天都没收到白梓的消息。本来他是想让白梓恢复一下心情的，可他最后还是放心不下。

    今天白天给他发的消息一直没回，贺瑭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又打了电话。

    白梓这几天手机都是静音，当时睡着了也没接，贺瑭还以为出啥意外了。

    “放心吧，我没事。”白梓看着他走进来，把空调给打开了。

    贺瑭看他这样也不像是没事，这几天好像人都瘦了。但他没有拆穿白梓劣质的谎言，只是把手中打包的食物放到桌上拆开：“行了，我今天晚饭点的东西有点多，你正好帮我分担点吧。”

    饭菜还是热的，看起来刚打包没多久。白梓知道不吃身体肯定撑不住，也就没有推辞。

    贺瑭给他和自己拆了双筷子，夹了口菜，看了眼白梓。

    他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说，但这几天他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太不太对劲了。

    白梓察觉到他的视线，动作慢了下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还是开了口。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他声音淡淡的，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疲惫。

    贺瑭摆了摆手：“没事，自己想明白就行。”

    他如果身为朋友，就不应该太刨根问底。人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

    白梓抬头看他一眼，扒拉着碗里的饭，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谢谢你啊。”

    贺瑭有些意外，但他也懂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应该的。”

    两人一直沉默到吃完饭，贺瑭顺手把餐盒丢进了垃圾桶。他听见身后传来白梓的声音：“有机会的话，我再跟你说吧。今天时间不早了，谢谢你能来。”

    贺瑭转头，没忍住笑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什么：“你跟我在这这么客气？这不是应该的么？我又不是没拿你当朋友。”

    白梓看着贺瑭拿了张纸，把桌面擦了擦，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他其实挺开心的，从听到电话里贺瑭传来的声音开始。

    他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待久了，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可有人对他释放善意，他还是忍不住会开心。

    贺瑭收好东西，走到沙发前。白梓听见细微的摩擦声，抬起头来。

    贺瑭微微低头看他：“下次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憋了，好不好。”

    白梓抓了下衣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我比你大两岁，也应该帮你。”贺瑭垂着眼，声音柔和了下来，就像在哄小朋友一样。

    白梓一直记得贺瑭因为一些原因，虽然是同级，但还是比他们大这件事。

    只是因为平时不提，他也自然而然没那么注意。

    “谢谢贺哥。”白梓轻声说。

    贺瑭说完，拿了椅背上的外套，挥了下手就走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白梓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挺乐观开朗的，只是不会把刚刚那一面展现给别人看而已。

    而今天这样，实在是奇怪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白梓感觉很累，洗漱完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

    转眼就到了新年。小时候白梓还是很喜欢新年这种热闹的氛围的，现在一个人生活之后，他就不怎么在意了。

    随便开了一碗泡面，过年外面也难买吃的。

    吃到一半，贺瑭的电话打过来，问他要不要去老街过年。

    白梓是想去的，真心想去，就答应了。

    “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听到这句话，白梓赶快去开门。贺瑭进来，看见他桌上的泡面：“过年就吃这个？”

    白梓倒是无所谓，坐回去很快就吃完了：“反正我爸的哥哥他们又不在。”

    白梓的父亲是白凝霄的哥哥，白鑫预。只是因为一些事故，他一直被白凝霄他们抚养长大。

    “我爸妈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没有印象。”

    白梓说的轻描淡写，贺瑭知道这事不好提，只说：“好了，收拾一下就走吧。顺便去老街买点鱼什么的。”

    老街离这不远，也就几条街。他们一路走过去，顺道买了点东西。

    白梓跟着一路，才觉得自己对这里有些许印象。只是太久没来，记忆都荒废了。

    他看着贺瑭，感觉他变了，可又说不上来。

    后来贺瑭进了家店，让白梓在外面等着。白梓提着刚刚买的东西，听见贺瑭在里面说：“帮我包一下吧，送给家里的小朋友的。”

    白梓转头看了看其他店，走远了些，里面说的话也都听不到了。

    贺瑭出来后，拿了点白梓手里的东西。两人踏着雪进了老街家的院子。

    贺爷爷听到门开的声音，过来迎接。贺瑭侧了身：“爷爷，小梓来了。”

    贺爷爷看见了白梓：“贺瑭你多久没带人回来了？你去做饭去。来，白梓，爷爷看看。”

    贺瑭虽然平时挺冷淡的，但他爷爷一点都不冷淡。爷爷在之前就听说过白梓的名字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白梓见爷爷那么热情，人也挺幽默的，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贺瑭还在厨房里忙的时候，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他们都是老街的邻居。以前老街落寞，生意不好，年轻人也只出不进。那时候贺爷爷和祖父一手把老街给撑起来的。

    那个时候开厂子，就拉着所有人，那些人也知道贺爷爷对他们有恩，过年过节都会带点菜，来吃一段饭，也是热闹热闹。

    白梓看其他人来了，就站起来想去厨房，把空间让给其他人，他顺便去看看贺瑭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刚站起来，贺爷爷就叫住了他。

    “不用去帮贺瑭那小子。我们这里都是当家一位的掌厨。现在他父母还在厂子，一会到了他就出来了。”

    他们这里厨房就一个人掌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

    白梓没想到还有这种规矩，听了便点头，乖乖坐在一旁不说话。

    这时来了一个看起来个头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这里年纪相仿的也就他们两个了，很快就对上了眼。

    那小男生先凑过来：“嗨，你是贺瑭带回来的人吗？”

    白梓点头，问了那个男孩的名字。

    “我叫禾卿，锄禾日当午的禾，卿为朝朝暮暮的卿。”禾卿笑的时候左脸有一个小梨涡。他本身生的就白，看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他笑着对白梓说：“我之前听过你的名字，我哥跟我提起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贺瑭是我表哥，他之前为数不多的朋友就有一个你。”

    白梓没想到禾卿竟然认识他，还是从贺瑭口中知道的。他其实有些好奇贺瑭怎么说自己的，可禾卿已经撇开了话题：“你手上的袋子怎么还拿着啊？找个地方放下吧，提着多累。”

    白梓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提着袋子。那是贺瑭去厨房前直接扔他这了，刚刚一直忘了放。他想起来那句“给家里的小朋友的”，看了看禾卿，把袋子放到了一边。

    禾卿拉着白梓到了他的房间，坐在了床上：“贺哥之前脾气有些怪，还挺冷淡的。不过现在好了些，希望没有让你不开心。”

    白梓觉得没什么不开心的。相反，能再次见到贺瑭，是他也没想到的。

    “对了，”禾卿从床上下来，翻开了自己的抽屉，拿出一副用画框镶嵌着的画，“这个送给你。”

    白梓接过画，谢谢还没说出口，禾卿就继续说：“当年哥哥本来是想把这幅画扔掉的，后来被我捡回来了。我觉得……”

    白梓知道禾卿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幅画，确实像他。

    他不知道这件事，自从初中与贺瑭闹掰了之后。他因为贺瑭不会想再与他有接触了。

    这时，门被敲了敲，贺瑭推门进来了：“爸妈刚刚回来了，你们准备一下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