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臭小子，又爬我家墙头！”街尾的大娘指着楚秋的背影骂道。

    楚秋收回卡在墙上支撑的腿，双手一撑，熟练的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直起身拍了拍腿上蹭上的墙灰，哒哒哒的朝小道深处跑去。

    “今天又被吴阿姨发现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楚秋蹲在墙角看着进食的白毛小土狗说道。

    小土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尾巴摇个不停，“汪！”

    “你叫什么？”楚秋伸手揉小土狗巴掌大的脑袋，“老爷子可不喜欢小动物，我可带不走你。”

    “呜～”小土狗像是听懂了，耷拉着脑袋，两边耳朵垂下来，趴在地上不吃了。

    楚秋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小狗脏兮兮的，身上好几块秃着没毛发，尾巴上是不知道从哪蹭到的黑色油漆。

    “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楚秋摸它的脊背，短硬的毛发有些扎手，他的视线落在虚空里，自言自语道：“爸爸妈妈今年也不回来，他们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儿子？”

    “呜呜～”小狗从他怀里探出头。

    “老爷子最近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我知道他是想奶奶了。”

    “学校里的人好讨厌，我不喜欢他们。”

    湿湿滑滑的触感落在指背，楚秋看着它，很轻的笑了一下，“你是在安慰我吗？”

    小狗支起两条前腿坐在楚秋腿上，汪了一声。

    楚秋给它剥了根火腿，“你没人要，我也没人要。”

    天空变暗了些，好像下雪了。

    楚秋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远远的看见对门的阿姨站在他家门口，老爷子笑呵呵的同她讲话。

    “小秋回来啦？”林惜月温柔的看着楚秋说。

    “小秋，快来。”楚老爷子冲他招招手，“这是林阿姨的儿子余夏，快来打个招呼。”

    听到他说，楚秋这才发现，林惜月的腿边跟了个小豆丁，戴着针织帽，一张脸大半埋在脖子上的红围巾里，手指不安的抓着林惜月的衣服下摆，怯生生的看着他。

    楚秋回到楚老爷子身边，看着对面的余夏不是很感兴趣。

    见他迟迟不出声，余夏试探性的叫了声，“小秋哥哥。”

    楚秋嗯了声，没什么表情。

    他跟同龄人说不上话，也没兴趣和他们打交道。

    林惜月看着他不太情愿的样子，解释道：“夏夏是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呆在老家由他爷爷奶奶照顾，这几年身体好了些才接回来。小秋，夏夏对这里不熟悉，阿姨能拜托你带他一起玩吗？”

    楚秋很想吐槽，但看到余夏眼里的期待，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变成了，“好。”

    楚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在楚秋身边响起，“看嘛，我就说两个小孩能玩到一起。”

    窗外落雪纷飞，楚秋躺在床上有些无聊，想起那天答应的约定，慢腾腾的坐起身。

    他手机握着路边随手捡的石子，用了些力向上一掷，石子打在紧闭的窗户上发出砰的一声，不一会，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靠过来。

    楚秋冲他招了招手，双手拢在嘴边，喊到“出来玩啊！”

    余夏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双手趴在玻璃上，有些遗憾的说：“外面雪太大了，我出不去。”

    楚秋哦了一声，无所谓道：“那我走了。”

    “等等！”余夏有些急了，大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喊道：“小秋哥哥，你等等我！”

    楚秋低头用脚碾路边的石子，雪落在他身上，也没找处地方避一下。

    “小秋哥哥。”余夏的下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可能是着急出门，没戴帽子，黑棕色的头发有些自来卷，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并排走在大道上，街边的观景树早已落叶，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枝。

    楚秋想起某个同样光秃秃的家伙。

    前天用纸盒给它造了临时的避难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带着余夏走到街尾，后退几步，登墙爬了上去，余夏站在墙角下，一脸新奇，眼里隐隐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能上来吗？”楚秋想了想，向下伸出手。

    余夏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后退几步助跑，无奈身高不够只能拉住楚秋的手。

    楚秋把他拉上来坐在围墙上，自己先跳了下去，转身让余夏跳下来。

    余夏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他跳下来扑到楚秋身上，楚秋被撞的一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清脆的笑声从他怀里传出来，余夏仰头看着他。

    楚秋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看被踩脏的墙面，迟疑的把手放在他的发心上揉了揉。

    小狗太小，出不了巷子 ，也见不到其他人，听到动静立马从盒子里钻出来，兴奋的叫个不停。

    “这里居然有只小狗！”  余夏惊讶的出声，伸手想去摸，小狗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楚秋看到他的举动连忙抓住他的手，余夏疑惑的朝他看过去。

    “它不认识你，你直接摸它会咬你，要这样。”楚秋说着拉着他的手放到小狗鼻子下，小狗仔细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它熟悉了你的气味才不会抵触。”

    楚秋带着他的手轻轻抚过小狗的脑袋，然后放开他的手，让他自己试着去触碰。

    余夏的手挨在小狗的背上，小狗趴在地上耳朵动了动，余夏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慢慢把整个手掌放上去。

    见小狗没有抵触，他欣喜的回过头去看楚秋，楚秋双手插在兜里，对他露出了个赞许的表情。

    余夏蹲在地上轻柔的抚摸小狗，偶尔有几片有雪花飘进他脖子里。

    楚秋揪住余夏衣服的后领把人拉起来，淡淡道：“走了。”

    余夏伸手搭在后颈上，转头对楚秋说：“小秋哥哥，你的手好凉。”

    楚秋松开了手塞回兜里，没说话。

    下一秒，带着余温的围巾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抓住一边围巾，疑惑发问，“这是干什么？”

    “小秋哥哥你穿的太少啦，我的围巾借你戴戴。”余夏边说边给他围上围巾。

    楚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

    余夏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没关系，小秋哥哥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楚秋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真的可以这么脆弱。

    被褥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余夏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神有些涣散，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他的脸上。

    “咳……小秋咳咳……小秋哥哥。”余夏边说边咳嗽，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

    楚秋愧疚的站在床边，没吱声。

    “为什么不理我？”余夏不解问。

    “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出来的。”

    “哈。”余夏从被子里呼出一口气，笑出声，“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小秋哥哥，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楚秋低头看脚尖。

    这一病，彻底病到楚秋心里去了。

    楚秋双手搭在栏杆上，楼下操场上，余夏扔出一个三分球，笑着和队友击掌。

    “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闫桥扎着利落的马尾朝这边走过来，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给，你要的东西。”

    “谢了，明天请你喝奶茶。”楚秋接过来，谢道。

    “别了，最近减肥。”闫桥冲他摆摆手说道，“大课间快结束了，我先走了你别迟到。”

    楚秋应了一声，人没动。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余夏配合陈奕又拿下三分。日光下，少年的身影充满生命力，他已不像当年那般娇弱，跳跃时能看到手臂与腰腹上的肌肉线条。

    楚秋默默看他打完一场，赶在上课铃响前回到教室，他没看到，在他走后余夏朝他待过的地方看了一眼。

    高三的生活很无聊，也很枯燥，小考连着大考，高考越来越近，楚秋房间里的灯熄的也越来越晚，一遍一遍的整理，一遍一遍的复盘，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桌肚里的试题越来越多。

    高考结束那天是个大晴天，楚秋从考场走出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小秋！”一个女人手捧着鲜花在人群中挥了挥手。

    楚秋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花，喊了句“妈。”

    “爷爷呢？”他问。

    “你爷爷在家等着你呢！怎么样，感觉考的怎么样？”黎琳笑着，关切的问。

    “和平时差不多吧。”楚秋淡淡道。

    “差不多就行。你自小就独立，学习这方面也没让我们操过心。”楚源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说。

    楚秋嗯了声，心里没什么波澜。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黎琳邀请他去他们定居的地方，楚秋拒绝了，黎琳遗憾的叹了口气，没再提。

    楚秋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桌上充电的手机响个不停，他坐在电脑椅上翻看消息，群里学委牵头组织了个饭局，正在统计人数。

    毛巾搭在脖子上，听着楼下的动静，伸手打字报了名。

    第二天下午，楚秋准时到达饭店门口，闫桥看到他对他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进去。”

    她今天穿了条蓝色牛仔裙，马尾还是高高的扎着，脖子上倒是多了条金属项链。

    进入包间，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学委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