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深川城热得空气都是凝固状态,人在室外不做防护不出半小时就要中暑。正午的阳光炙烤着深川城,整个城市都被阳光普照。
柳雨晴坐在工位盯着窗外的绿化带出神,她在思考昨天家里门缝里发现的那张纸条。昨天,那张纸条,确切来说是一张写着黑字的黄草纸条被下班回家的柳雨晴发现。
黄草纸,一般来说是烧给死人的,柳雨晴和家里人清明去上坟的时候看过长辈们烧这个。出现在家门口属实是有点晦气了,正常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嫌弃。
但柳雨晴不在意这个,她是新时代好青年,只信唯物主义,顶多就觉得要多扔个垃圾,比起神神鬼鬼的还是没钱更可怕。
柳雨晴捏着黄纸,纸上写着:“三伏至,阴阳逆。”看不明白,三伏至就是三伏到来,但说起三伏柳雨晴只知道“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里头种小麦”这种俗语。那么后半句这“阴阳逆”又是什么意思?阴阳是事物的两面,事物的两面颠倒是什么?或者别有所指?
算了,这种要消耗脑子的事情下了班的柳雨晴不想再做了,本来上班就烦。反正又不是什么诽谤诅咒之类的东西,干脆不理会好了,她进门后就随手把纸丢进垃圾桶里。
一直到今天,无聊的工作开始,百无聊赖的柳雨晴思绪飘出窗外飘回家中,又想起昨天那怪异的纸条。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要不然下班了在网上发个帖子问问网友吧。
眨眼间又到了下班时间,柳雨晴卡着点下班飞也似地赶往地铁站。从沙丁鱼罐头一样挤的地铁里下来,回到租的公寓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她愣住了,又是一张黄草纸夹在门缝里。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恶作剧吗?
搞不清楚状况的柳雨晴决定仔细研究一下这两张连续出现在她家的纸条,进屋后,她从垃圾桶里翻出昨天被丢掉的纸条。还好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扔掉昨天的纸条,柳雨晴在心里暗自庆幸。
这两张纸条都是黄草纸做的,纸条内容都是用毛笔写的黑字,打眼一看,像某种符。但写的又都是汉字,昨天是“三伏至,阴阳逆。”,今天则是“桃夭新妇,红妆花烛,垂泪到天明。”
现在的恶作剧这么没水平的吗?柳雨晴心说,怎么不打印点鬼图塞我家门口呢,就这玩意儿发扣扣空间我都不带转的。
可是这内容又实在是怪异,要不明天给家门口装个监控吧,看看是谁干的这事儿。最好再找个懂这些的和尚道士什么的给我解解惑,又是三伏又是新娘子的,到底什么意思?
要是真是恶作剧吓人大可写点“今晚十二点取你狗命”,“纳命来”之类的,写些让人费解的句子倒是起不了吓人的作用。
除了多出来这两张纸外家里没什么变化,一没丢钱二没丢命,柳雨晴也就懒得管了,心想如果觉得欺负我这样的穷鬼很有成就感的话那你就欺负吧。
是的,她就是这么窝囊,反正事情还没影响到她正常生活,那么她还是继续做老实小市民吧。但她还是把纸条塞进日常上班背的通勤包,打算明天下班找个懂门道的道士问问。
这么想着柳雨晴就忙着做饭去了,毕竟吃饭最重要。今天的晚餐是红烧排骨和清炒时蔬,出来工作自己养自己后她就学会了做饭,手艺越做越好。但平时不爱做,因为懒,大多数时候还是点外卖。
只是搬来深川后自己开火做饭的次数就变多了,原因是这里饭菜不合口味。附近一圈外卖吃遍了也没吃到对味儿的,不如自己做,反正就她一个人的也不用太费劲。
柳雨晴今年24岁,大学毕业后在老家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但就工作了两年。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跳槽了,今年才从湘湖老家搬到深川上班。
此人无甚追求,物欲低得可怕,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打游戏和上网。只想在四十岁之前攒够养老钱了就退休,现在在深川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文字编辑相关的工作,只是职位不高,工作内容相当低级。说得通俗一点,平时大家最讨厌的那些弹窗小广告就有她的功劳,真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啊。
吃完饭洗好碗,柳雨晴躺沙发上玩着手机。玩了一会儿就去洗漱,准备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时发现自己又睡过头了。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就往外跑,迟到可是要扣钱的,成年人活着不容易啊。打工人是牛马,像她这种刚入职的更是牛马中的牛马,牛马之王。
牛马雨晴跑着出了门,她愣住了,发现今天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睡到过了早高峰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有个穿长袍马褂的老头慢慢走了过来。老头穿的就像电视剧里的清朝人,顶着个光溜溜的脑袋还留条小辫,手里拄着拐正慢悠悠地走着。柳雨晴觉得这个世界一定出问题了,不然就是有剧组在附近拍戏,或是这人在搞cosplay。
在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见到一个活着的清朝人真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柳雨晴脑子里还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老头已经走到他面前。还好,看起来是个人不是僵尸,柳雨晴心说。老头开口问到:“姑娘,你是新来的吧?”
“什么新来的?老人家你怎么穿着这种衣服?”,柳雨晴还是觉得怪异。
“你不知道吗?这里是阴间,你已经死了。”那老头觉得稀奇,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见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鬼。
柳雨晴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脑子都快炸了,自己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就死了?那阎王爷呢?我怎么没见着,奈何桥我也没见着,连孟婆汤都没喝到,这算哪门子死了,柳雨晴心说。
“可是我明明活着啊,您别逗我了,整蛊我没好处。”柳雨晴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清朝打扮的老头,开玩笑,让她相信这是阴间还不如告诉她这是三体人的阴谋。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词儿是越来越新鲜了,我可没逗你。你信我就去街角那个派出所去找阴差,他们或许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你若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那老头见柳雨晴不信也就没和她耗着,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就走了。
鬼不都会瞬移吗?真要成鬼了自己怎么不会飞呢?而且这里就是她家外面的街上啊,除了没几个人别的倒不像阴曹地府的样子。刚刚那老头说什么街角的派出所,这阴间也有派出所吗?算了,也没别的办法了,去看看吧。
柳雨晴记得街角确实有派出所,这里的建筑格局还是和阳间一样,她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派出所里穿着统一制服的阴差正在忙碌,除了阴差派出所大厅里还有不少和她看起来一样的“现代人”,不,应该是“现代鬼”。
进门找到工作人员,柳雨晴开门见山地向其中一位留着短发的女阴差提问:“请问活人误入阴间怎么回去?”一旁戴眼镜的阴差小帅哥听到她这话没忍住笑出来声,“我们这是阴间,怎么可能会有活人呢?这位女士你如果搞不清自己死因的话,我们可以在内网帮你查一查,如果死因正常我们可以考虑告诉你。”
“不,我没在开玩笑。我说真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柳雨晴回道,“如果我真的死了,请告诉我原因。”这里的每个人都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就算一开始不信,现在她也产生了动摇。
“小张,你给人查查呗,就你最闲。”留着短头发的阴差笑眯眯地对那眼镜小哥说道。
“好嘞,黎姐。”姓张的眼镜阴差说完就在电脑上一通查询,现在阴间也都用上电脑了吗?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游戏机。
这边柳雨晴还在胡思乱想着,那边眼镜小哥就开始问她一些个人信息:“姓名?年龄?”
“柳雨晴,柳暗花明的柳,雨过天晴的雨晴。24岁。”
“籍贯?”
“H省湘湖市。”
过了一会儿,眼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柳雨晴立刻急急忙忙地跑去找刚刚那位短发阴差。他把人拉到电脑前来,小声地同她说着什么。柳雨晴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正打算出声询问。短发阴差先开口叫住了她,“柳雨晴,请你跟我们来一下。”说完转身往大厅里面走,穿过里间大门往里去了。姓张的小眼镜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柳雨晴跟在短发阴差的身后。
进门后,眼镜小张把门关上请她坐下。短发阴差看着她说到:“我叫黎花雨,黎明的黎,怎么叫随你。”
梨花雨?“梨花春雨徐。”是这意思吗?这名儿倒不错,柳雨晴心说,只是这姐姐瞧着干练沉稳,和这名字真不算沾边。而后一听是黎明的黎才知道准是父母按谐音取的。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我们这是阴间只有死人才有机会进入。可你的资料显示你是活人,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你确实又以阴魂的状态进来了。这只有一种可能,阳魂离体,你被人强制拉入这里。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找上你?”黎花雨说了一长串,连珠炮似的。柳雨晴停了只觉得头大。
“啊?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柳雨晴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挺高的,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能接受良好。柳雨晴,你有这样处变不惊的能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她在心里暗自扶额。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把你拉入阴间的人。你来之前遇到过什么怪事吗?”黎花雨问她,“或者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倒是没有见过,我睡了一觉就来这了,而且我刚搬过来除了同事和房东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怪事的话,家门前连续两天被人塞小纸条算怪事吗?”
“什么样的纸条?”小张问她。
“就是扫墓烧的黄草纸,纸上还写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就是放这纸的人干的?”
黎花雨问能不能给他们看看那纸条,或许关键信息就在纸条上。柳雨晴说当然可以,随即从包里拿出那两张纸条。三人凑一块仔细观察,纸上还是那几个字,“桃夭新妇,红妆花烛,垂泪到天明。”和“三伏至,阴阳逆。”
黎花雨抬眼看了看柳雨晴,“这样吧,我去告诉我们大老板,看他怎么说。小张你就先送她回家,等有消息了再通知她。对了,你的手机还能用吗?加个联系方式。”
柳雨晴没想到这里还能用手机,但转念一想刚刚联网的电脑都见过了,有手机也不奇怪。和黎花雨加上了联系方式,眼镜小张就送她回家了,也是顺便去她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小张说阴间其实和阳间差不多,只是没什么人会在这停留,大部分人一下来就去投胎了。但也有不想投胎就在这逗留的,除了像他们这样有固定工作的还有些下辈子不想再当人的也在这待着。
柳雨晴想起早上碰见的那老头,她问小张投胎是好事啊,怎么还会有人不愿意呢,这世间不知道多少人都想重来一生呢。
小张一笑,“你不明白,投胎是随机的,阎王爷会根据你这一辈子的表现来给你安排下辈子的命运。”
“像阿努比斯一样吗?是教导人们要向善吗?可是下辈子还记得这些吗?”
“不是,评定规则相当随便,就是看心情。还有看人脉,就上周,我的孙子刚进来就让我碰上了,也就小小的拜托了老大给我小孙孙安排了个顺遂命。”
柳雨晴一阵诧异,这小子看着这么年轻怎么连孙子都有了,该不会又是一个清朝老鬼吧。按理说死的时候多大年纪在这就多大年纪,论资排辈也是按死了多久排的,既然这小哥能混到当阴差必然是死了很久了。
“问个问题,您今年贵庚啊?”柳雨晴向眼镜小哥提问,“看着年纪不大都有孙子了?”
“十八加四十岁。”
“也就是说你十八岁就死了?那你至少在十八岁之前就结婚生小孩了?”
“嗯?什么啊,我说的重孙是狗啊,我们家狗的儿子的儿子。我们那个年代十八岁可连结婚证都领不到。”
“那您真是英年早逝,可惜啊。”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命就这样。现在在这里也挺好的。对了,我叫张观尘,看着虽然比你小但实际我比你爸还大,要是想爸爸了我也可以勉强给你当爸爸哈,不用谢我,乖女儿。”张观尘嬉皮笑脸地冲柳雨晴说道。
无语了,柳雨晴翻了个白眼,但想到自己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客客气气地问下去,“这里的环境和外面一样,但人却进不来,是不是可以把这里理解为平行时空?”
“是也不是,这里更像是影子,阳间是本体有阳才有阴。但很多东西又和阳间逆着来,比如你看到现在这里是白天但在你们阳间却是晚上。”听到这柳雨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迟到。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柳雨晴的家门口,柳雨晴掏出钥匙拐进门外走廊,此时却见门外站着一位穿大红喜服的女人。那女人姿色姣好,容貌艳丽,脸白得像死了三天,好像小说电视剧里怨念深重的鬼新娘。
坏了,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