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找到她吗？”说话的女子身着素白道袍，眉眼间颇有种古典美的风韵，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如同温润如玉的神仙妃子。

    但不巧的是她此时正在对动物进行活体实验来检验新画的阵图的成效，而且由于阵法还是不够完善导致场面有些血腥。

    倒是有种曹操观沧海时一脚把曹丕踹下去，并笑着说“我给大家咬个打火机”的豪放；有种安倍晋三被枪击时，突然变身，用夹子音说，“一起来做魔法少女吧！”的随和；有种星街彗星和嘉然一起比着“2”，一起在德比的赛马场上大喊“我们是最好的偶像”“我要做无败的赛马娘”的疯狂；有种央视新闻夸奖《三体》动画精良的制作，并声称“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的荒谬。

    于苓对如此反差的场面见怪不怪，还将手里提着的一兜子从凡间买来的浪味仙放到亭内小桌上，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我给你买了浪味仙。”

    “谢谢你小苓。但不要一直给我买了，我吃不完的。”她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笑吟吟地说，“等我完善好这个新阵图我们肯定能和好如初，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吧？到时候去蜀山怎么样？上次我们四个还没来得及去就……”

    “绫沙，真的对不起，我当时……”于苓打断了她的话，低着头小声说话。还没说完周绫沙就用阵图瞬移到她身边，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她。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于苓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抱歉小苓，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件事的。那不是小苓的错。”她轻轻地抱了一下于苓。

    于苓的身体蓦然僵了一下，不自在地垂下眼帘，想要抬手回抱她。

    周绫沙埋着头对她说，“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小植啊，我只有你了……”说完就又撒开了于苓，没有注意到于苓落空的手，也没有注意到于苓在自己松手时的一瞬失神。

    “你快去忙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周绫沙扭过头不再看她，又投身于工作。

    ————

    “小苓……小苓……俞苓！”俞虚怀焦急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今天一直在愣神？是不是太累了？你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最近？父亲母亲都很想你，哥哥也是。你回来吧，门派的事我来搞定，我……”

    于苓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喝水。喝完水又盯着茶壶发呆。

    “真巧啊，世子殿下。”

    于苓猛地抬头，撞入那双熟悉的半死不活的眼睛。

    她们曾经坐过同条渡船，彻夜长谈；也曾年少同游，鲜衣怒马，那时她们会面对敌人发起的最猛烈的最无惧的冲锋，就算面对分别，也会说着后会有期。但惊喜和仁慈永远只存在于逃避现实的理想国度，在乌暗的时代里，或者复杂而残酷的动荡中，任何纯粹的感情注定是要早衰而头破血流的。

    “林老板。”世子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林侑植的眼睛一刻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啪”

    于苓一把抓住了正在路过的林侑植的胳膊，“哥哥，她是我的朋友。”

    “？”林侑植迷惑转头，压着声音小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绝交了？”

    于苓沉默不语，但并不松手。

    “我回去啊。”

    “不好意思掌柜的！能让我们再看一眼菜单吗？”

    林侑植飞速入座，“是的，我们是有一段友谊。”

    俞虚怀：“？”

    “其实我和鱼鳞关系还是不错的。”

    “是于苓。”于苓冷漠纠正。

    “之前我和亚马逊可是同窗啊！”

    “是于苓不是雨林。”

    虽然林侑植一次也没有把名字说对，但作为哥哥的俞虚怀还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关系很好”的姐妹俩，开始滔滔不绝，“看见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妹妹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我一直都很担心她将来的社交问题，现在看到你和她这么要好我很欣慰啊……”

    “侑植啊，你多吃一点，都瘦成什么样了？别不吃菜啊你。我们家小苓也是，从小就爱吃炸鸡，怎么说她都不听，后来……”

    “呃呃呃啊啊啊哥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还有你这称呼怎么都从林老板变成侑植了？”

    “小苓懂事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有生之年也能吃到妹妹给我夹的菜了，虽然夹的是八角和花椒但是妹妹……”

    于苓像是吃了八角和花椒一样麻了，这哥哥的嘴是无论如何都堵不上了，随便吧。

    这煎熬的进餐时间终于接近尾声了，“小林啊，看到你和小苓关系这么好，我真的很感谢你。”

    “哥你这句话已经在饭桌上重复六遍了。还有你能不能好好学学前后鼻音，我们这儿没有两个小ling。”

    “妹妹竟然这么在乎我的学习情况！哥哥好感动！如果我有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小苓吗？”

    “不可以。我回去了。”于苓冷漠应答。

    “唉，我知道小苓你关心我的身体，知道我太忙了，已经无心再系统学习前后鼻音了。哥哥明白，哥哥懂你，但哥哥会为了变成你更完美的哥哥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世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不至于是第三话扔他的时候把他脑子摔坏了吧，“医生怎么说？”已经绝交的两人难得统一战线小声交谈。

    “doctor”

    “？”林侑植疑惑， “你二杯？”

    “是'doctor'，不是你二杯。”

    “看出来你们两个是亲兄妹了。”

    在她们拌嘴的同时，俞虚怀的侍从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扭头对于苓交代着，“小苓，你去送送林老板吧。哥哥有事先走了。”

    ——

    十年前她们四个也像现在的两人一样一同走在开春的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十年后她们已经分道扬镳，曾经以她们的拌嘴为开端的春天，再也没有紧随其来。

    “你不会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周绫沙吧？”

    “……她一直在找你，你跟我回去吧侑植。”

    “于苓，我们之前也只是同窗关系，今后请各自安好吧，不要再来打扰了。就在此留步吧，谢谢你的款待。”林侑植对她作了个揖，转身径直离开。于苓攥住她的袖子拉住她，试图挽留。但想说的话又积攒得太多，只留下了沉默。

    怀念过去的话怎么能够治愈她们已经溃烂的伤口，就算现在互相拥抱着哭泣，痛苦也不会减少。其实那些抒情的话她从来都不会说，内心深处想得到只是与林侑植的共鸣而已。

    “……”

    两个人许久没有打破沉默。

    久到旁边的路人纷纷侧目，“嗬！这年轻人！”

    被迫“留步”的林侑植别扭地不扭脸看她，“十年前我们已经做出那么多努力了，今后不要再追逐着别人的背影了，抬起头好好看路吧，小苓。”

    说完甩开她的手离开了。

    于苓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以前她每次与她们道别的一步三回头。

    周绫沙仍在山上打坐，等了很久也没有传来属于她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