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席川的自行车铃混着冰镇汽水的气泡声涌进来。时莫正踮脚往吊柜里放新到的椰浆罐,低马尾辫梢沾着点未擦干净的木薯粉,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像截浸了糖霜的芦苇。
“猜猜我带了什么?”越席川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自行车篮里堆着牛皮纸袋和藤编筐,最上面是个印着卡通鱼的帆布包——那是上周在市集给琥珀买的新窝。
他蹲下身避开时莫垂落的长发,指尖刚碰到猫咪耳朵,琥珀就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像鸡毛掸子似的扫过他沾满颜料的袖口。
时莫从吊柜上下来,木屐踩在瓷砖上发出细碎的响。他接过越席川递来的冰镇酸梅汤,玻璃罐上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在围裙上洇出深色的痕:“又买这么多……”
话没说完就被藤编筐里的东西吸引——。整整齐齐码着五盒北海道红豆,还有包闪着银光的糖珠,正是他上周提过想用来做装饰的材料。
“路过进口超市看见的,”越席川笑着揉了揉琥珀的脑袋,猫咪顺势蹭进他掌心,
“老板娘说红豆是现炒的,糖珠是可食用的——”
忽然注意到时莫垂落的发丝粘在嘴角,抬手想帮他捋开,又在触到发梢前猛地缩回手,耳尖微微发烫,“对了,还有给你的新围裙。”米白色的棉麻围裙上绣着淡紫色木槿花,正是上个月越席川画在菜单板上的图案。
时莫摸着柔软的布料,想起今早在后厨熬糖浆时,长发差点沾到滚烫的锅沿,还是越席川用自己的皮筋帮他临时扎了个丸子头——此刻那根印着猫咪图案的皮筋,正乖巧地躺在他工作台的玻璃罐里。
“我去处理红豆。”时莫转身走向后厨,长发在腰间晃出优美的弧线。越席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在画室画的速写:时莫弯腰搅冰粉的侧影,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露出的脖颈像天鹅般修长,围裙带子在腰间打了个松垮的结。
他把发烫的耳尖埋进琥珀的毛里,指尖继续挠着猫咪下巴,故意挤着气泡音恶心它:“小坏蛋,今天怎么不挠我了?”
后厨传来砂锅轻响,时莫把红豆倒进铜锅,水汽混着椰香漫出来。他解开围裙带子,准备把长发全部盘起,忽然听见前堂传来越席川的轻笑:“原来小莫的头发放下来真这么长啊。”回头看见对方倚在门框上,手里举着他落在前堂的梳子,木齿间还缠着几根浅褐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发光。
“别闹……”时莫伸手去抢梳子,却被越席川轻轻避开。对方指尖捏着梳子尾端,忽然认真地说:“我帮你梳吧?以前在救助站给长毛猫梳过毛。”没等他拒绝,就已经绕到身后,雪松香水味混着厨房的甜香涌进鼻尖,梳子齿缓缓滑过打结的发梢。
越席川的手指确实灵巧,指腹轻轻托住发尾,梳子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时莫望着面前的瓷砖墙,看见两人交叠的倒影:自己的长发在对方掌心铺成绸缎,越席川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得像在调色,偶尔碰到打结的地方。这样的距离让他想起上周暴雨夜,越席川留宿店里,用浴巾帮他擦干被淋湿的头发,掌心的温度比吹风机的热风还要暖。
“你把我当成猫了?”
“没有,某人不要对号入座哦。”
红豆煮软时,越席川已经把采购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摆好。玻璃罐里的糖珠在阳光下发着微光,旁边是他新带来的模具——星星形状的饼干模,还有兔子造型的奶冻杯。
琥珀趴在藤编筐上,尾巴尖扫过越席川画在纸袋上的小猫咪,那是他刚才趁煮红豆时随手画的。“晚上做红豆酥吧?”时莫把煮好的红豆滤干,声音里带着刚被梳头发后的绵软,“剩下的红豆可以做奶冻,糖珠撒在表面……”
话没说完就被越席川递来的木勺堵住嘴,温热的红豆沙带着陈皮的清香,在舌尖化开时,对方笑着说:“先尝味道,不够甜我再去买红糖。”
两人在厨房忙活到夕阳西斜,时莫负责揉面团,越席川拆零食包装——不知何时采购袋里多了几包进口猫饼干,原本是给琥珀的,此刻正被掰成碎粒,准备撒在奶冻表面。
“这个饼干是鸡肉味的,”越席川举着包装袋,镜片上蒙着厨房的热气,“上次琥珀吃得鼻子上都是渣。”
暮色漫进窗户时,橱柜里已经摆好新做好的甜点:星星形状的红豆酥泛着金黄,兔子奶冻在玻璃罐里轻轻颤动,表面撒着银糖珠和饼干碎。越席川把琥珀抱到吧台上,让猫咪闻刚出炉的香味,却被嫌弃地拍了拍爪子:“小没良心的,早上是谁把你的新窝当猫抓板?”
饭后收拾厨房时,越席川发现角落堆着几袋开封的棉花糖——那是上个月做冰沙剩下的,受潮后有些黏连。
他突然眼睛一亮:“可以做雪花酥!”说着就挽起袖子,把黄油放进平底锅,糖霜在他围裙上留下点点白痕,像落了场初夏的雪。
时莫看着他熟练地融化棉花糖,忽然想起初次相遇的冬天。那时他在巷子里喂流浪猫,越席川带着画具蹲在旁边,说要画猫咪吃猫粮的样子,结果画纸最后变成了他抱着琥珀的素描。此刻这人正把饼干碎拌进棉花糖里,侧脸被灶火映得发红,镜片滑到鼻梁上也没空扶。
“好了!”越席川举起刚切好的雪花酥,每块都细心地裹上椰蓉,“明天做多点摆在收银台旁边,客人买糖水时可以送小块试吃。”
夜色渐深时,糖水店的灯牌在巷口亮起。越席川坐在角落画新的菜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琥珀趴在他腿上,尾巴偶尔扫过画纸边缘。
时莫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对方镜片反光下的侧脸,忽然发现他今天穿的白衬衫领口磨出了毛边——那是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袖口还留着上次帮他刷糖水锅时沾上的紫薯汁印。
“明天记得给琥珀喂驱虫药。”越席川收拾画具时,把写好的便签贴在冰箱上,字迹工整得像印出来的,“还有,你的护发素该换了,我看你用的那瓶快空了。”没等时莫回应,就已经推着自行车出门,车铃在门前荡出细碎的响,“后天我带青梅来,做你上次说的青梅冰沙!”
时莫望着琥珀跳上收银台,爪子踩在越席川留下的速写本上——那是幅未完成的画,画里的自己正把雪花酥装进纸袋,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手腕上,旧疤被画成了朵小小的木槿花。
夜风穿过纱窗,带来远处夜市的喧闹,却让暖光里的一切显得格外宁静。时莫忽然觉得,有些陪伴就像柜台上的甜点,不需要过多的装饰,却在每个入口的瞬间,都能尝到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这一晚,冰柜里的青梅正在慢慢冰镇,橱柜里的雪花酥散发着椰香,琥珀在越席川留下的帆布包里蜷成毛球。时莫关上前堂的灯,忽然发现,窗外的月光像撒了把碎糖,轻轻覆在糖水店的玻璃上。琥珀挠了几下影子,将玻璃的月光揉碎了。
“我回来啦!”一声嘹亮的喊声将他拉回思绪的漩涡,路灯深处的越席川如逆光而来的踏行者,朝他挥挥手,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他的前面。
越席川拍拍装快递的朴素大方的透明包,琥珀有家啦!
对于新家的到来,琥珀明显很期待,对时莫的不满一扫而空,对那些木块挠挠又咬咬。时莫难得没有把猫主子给教训一顿,而是守在一边把木块倒进一个容纳得下人的大盆子,哗啦啦!水花满出来啦!时莫白色的睡裤被沾湿啦!
琥珀试探性的伸出爪子,沾沾水然后把爪子拿出来挑衅的展示给时莫——你看!我就是这么不乖!我就这么叛逆!
那双手顿了一下,一个故意不小心的手抖将整个猫主子变成湿猫团了,当然啊,他自己是肯定不能幸免于难的,大片的白色变深了,与白色干燥的衣服形成了对比。猫主子对上时莫半晌,“……猫!”
好不容易开工了,猫主子依旧乐此不疲地作死,也就仗了时莫的好脾气,要是换成之前,按一下,敢放一个猫屁都是它大爷给它托梦了。于是在这点无伤大雅的小领域里,琥珀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木块板子吧,还没装起来呢,一个猫爬架就是劣迹斑斑的猫口水和咬痕。
换成别的人真就崩溃放弃了(这样的猫主子爱供不供吧),时莫对于这样的猫主儿怪有耐心的,咬了就咬了,没、事、哒!
猫爬架子搞好的那一天,好巧不巧正是琥珀崩溃的一天。
琥珀看着那个缠着麻绳的猫架子,发出了崩溃的猫叫!
越席川:“啧啧啧,沙发我还贴了那个啊…什么膜……”
时莫抖出手机:“……防抓防咬,还防水……”
猫主子:……我要呐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