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在一星期之前出现的。
黎职是个刚毕业的师范生,被分配到郊区一所封闭中学任教美术。学校实行军事管理,所有师生都要住在学校宿舍,黎职也被分配到一间独立小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也胜在干净整齐。
副科老师的教学任务虽然不多,但其余时间都被支配给了各种杂物杂事上,虽然不在上课,但基本每节课都没闲着。不仅要在餐厅巡逻,晚自习也要全校巡查。每天的日常就是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一线,日子忙碌但也充实。
直到一星期前,黎职的耳边出现了幻听。
起初是微小的沙沙声,偶尔出现在耳边。黎职以为是普通的噪音,电流或者风声,声音只在安静的时候才能听到。黎职也没放在心上,继续三点一线的生活,但幻听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到了第三天,耳边的沙沙声已经到了能影响听力的程度。不管在任何地点,只要黎职嗓子不发出声音,耳边就会听到淅淅索索的噪音,这噪音无法判断方向,仿佛两个海螺扣在耳朵上,课堂上,食堂里,办公室里,操场上,各种地方都能听见碎沙流动一样的噪音。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还很年轻!黎职觉得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求爷爷告奶奶跟隔壁老师换了课,给自己休息了一下午。淅淅索索的小声音居然在宿舍也能听见,黎职烦躁的翻了个身,枕头蒙住头也无济于事。翻来覆去到天黑了也没好转,黎职掀开枕头在没有开灯的宿舍里咸鱼打挺坐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我的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是不是教室小崽子们太吵害我得了神经衰弱?”
黎职崩溃的挠头叹气,早就说让小崽子们安静一点,一到美术课,一个班的小屁虫发了癫的闹,看准他年轻,谁也不听他的话。
就在黎职挠头的时候,一条飞速略过的影子扫在黎职余光里,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
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嗯嗯?
黎职僵在原地,安静的环境里只有心跳声和奇怪的沙沙声
月光从半遮的窗帘后洒进来,照在正对的宿舍门上。微弱的光照里看不到有什么活动的东西
黎职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走到刚刚余光里有动静的门前仔细观察
什么都没有。除了耳边忽远忽近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无数爬虫关节互相摩擦发出来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愈发吵闹
什么都没有呢。黎职拍拍心口,目前只有耳朵出问题,眼睛还是安全的。缓了缓心神后黎职打开了宿舍门。门前有一些饼干零食,乱七八糟的放在塑料袋里敞着口,袋子里还有一束小花。黎职眼尖的认出小花是校长亲自种在办公室外面的窗台上的花,被小心的摘下来用彩色胶带纸缠住
黎职哭笑不得,这是校长的花,老头子明天得气的吃不下饭了。因为本人长得帅,小孩子们包括同事都非常喜欢他,平时见面打招呼就不提了,一进教室像开了握手拥抱会,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纷纷跟老师聊天打趣,根本没人听课。估计是发现黎职下午没有来上课,小孩子们打听到他的宿舍后送来的慰问小零食。黎职心里一暖,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嘛!提起塑料袋,发现小花根部还贴着一张小卡片,上面歪歪扭扭有很多笔迹,七嘴八舌的写着黎老师要快点好起来,黎老师我们想上美术课一类一类的话
臭小子们!
黎职好笑的看完卡片,平时虽然他的课最闹腾,但是小崽子们也最喜欢他来班里。也许刚刚的黑影是小孩子在门口放东西时候的影子吧,透过门缝照进来的。这样一想就能解释通了,黎职松了口气,回到屋里开灯吃了点东西。
耳边的沙沙声仍旧在响,但是黎职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没怎么注意到幻听。也许休息一晚就好了吧?黎职强迫自己吃了点褪黑素,简单洗漱后躺到了被窝里,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梦里一片昏昏暗暗,黎职的眼睛像被半透明的什么物质遮住了一样看不清环境。恼人的沙沙声像从天边传来,随着距离的推进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在耳边震耳欲聋的吵闹,无数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切割着听觉
吵死了!!噪音吵的黎职心里狂躁,密密麻麻的声音让黎职身上也开始麻痒,声音有如实质一般攀爬在黎职身上,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感让黎职寒毛直竖,背后冷汗狂出,猛烈的刺激让黎职惊慌失措,身体像打了麻药一样根本不听使唤,只能无助的僵在那里。黎职的皮肤突然触碰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冰凉的触感像钢铁一样,那个东西蛇一样划过黎职的手,缓缓缠住整个手腕,黎职能感受到这个东西非常坚硬,一节一节可以灵活弯曲,就像,就像——昆虫的节肢??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黎职都快崩溃了,弓起身子努力尝试挣扎踢打,但很快,更多的坚硬如铁的节肢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像要瓜分黎职一样把他的身体勾住收紧,密不透风的挤压感让黎职越来越窒息
恐惧带来肾上腺素飙升,黎职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在一次猛的弹动下失手碰倒了床头的杯子,玻璃砸到地面发出的尖锐破碎声犹如一柄利剑刺破梦境。在最后一秒,黎职猛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条巨大的漆黑昆虫肢体,在黎职看到它时飞速的退向四周,快到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黎职猛地弹坐起来,光着脚就爬下床猛的掀开床单看向床下。刚刚绝对没看错,那东西不止在梦中出现,醒来的一瞬间在宿舍里,这东西也缠在他身上。
但是床下空空如也。床下的另一侧床单被掀起来的风带动的微微起伏,清晨熹微的光洒进宿舍里虽然不至于太明亮,但也足够看清楚这个不大的房间。
“哈……呼……”紧张刺激的梦让黎职心跳的异常难受,醒来后也降不下来心率。
太糟糕了,不仅幻听没有结束,怎么幻视也开始了啊?!
黎职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让心跳回复正常,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天光大亮,闻了闻身上一身臭汗,皮肤上还残留着那东西冰凉坚硬的触感,黎职脱下脏睡衣随手扔在椅子上,抚着胸口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冰凉的水很快变得温热,雾白色的蒸汽缓缓氲绕在卫生间里。
“怎么休息了一下午也没有用,梦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缠着我?”黎职自言自语的抬手将打湿的头发抚到脑后,露出俊美的一张帅脸。浓黑的眉如远山,一双桃花眼目如点星,笔直的鼻梁微翘的鼻头,加上线条流畅锋利的唇形,衬得整张脸帅的有些炫目。本该是眉目含情的眉眼,但因为本人的气质太过正直,生生显得有些高冷。水流划过象牙一样的皮肤,顺着肌肉起伏而翻山越岭,但有一部分水珠在不慎被甩飞后却没有流向地面,而是消失在浓雾缭绕的空气中。
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样。
浴室的雾气蒸腾而上,影响了黎职的视野。在黎职看不见的脚边,雾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移动,带的周边雾气也随着移动方向蒸腾流动。
黎职听不到的频率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感叹:
“好香…好香啊…阁下的味道好香……”
“请回来…请回到我们身边…不要再让我们等待了…阁下…”
“很快就能触摸到您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很快就会见面了…”
“我们亲爱的阁下…”
“我们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