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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苏景淮第一次见到纭墨,是在一个月亮很亮的夜晚。

    他那时还不是太子,正在和其他皇子为储君位水深火热,为娶谁做四皇子妃而焦头烂额。

    中秋夜宴,章华宫内筹光交错。他憋着一腔酒气外出散步,在月朗星稀的花园里遇见了一位女子。

    一位……特别的女子。

    他站在暗处,呆愣地看着那女子一脚将李御史家的大公子从背后踹倒在地,手脚利索地给李公子头上套上麻袋,然后骑在他背上拳拳到肉。

    该是极狠的,李公子嗷嗷叫着说好汉饶命。

    那女子月光下依旧明媚的脸上扬起狠厉,二话不说又朝着李公子的脑袋上砸。

    一拳,“叫你说我妹妹笨,啊?”

    又一拳,“叫你说我妹妹傻,啊?”

    再一拳,“疯了吧你,谁的妹妹都敢骂是吧?”

    又补一拳,“你爹怎么教的你,不会教是吧,不会教没关系,你大爷我今天屈尊降贵教教你。”

    还一拳,“教你善良做人!”

    揍罢便利索抽掉麻袋跑了。

    李公子哼哼唧唧扶着后脑勺坐起来,气急败坏的朝着四下无人的园子喊,“纭墨!你给我等着!”

    纭墨。

    他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她的身份——纭丞相家的嫡大小姐,蕙质兰心,知书达理;上有个哥哥,才华横溢,玉树临风;下有个妹妹,却是生下来便有痴症。

    听说他们一家都分外宠爱这个妹妹,如今看来确是真的。

    他有些唏嘘,有些好笑,又有些妒忌。

    他这一生是没有体会过亲情美好的。

    他也知晓自己生下来便是用来制衡的工具。

    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更加想要得到。

    何其向往。

    接下来的事好像顺理成章起来,纭家也是世家,娶纭墨好像正好可以制衡皇后的母家。

    他在接近纭墨的时候也问过自己,是否包藏私心,他这样阴暗的人是否也有过年少慕艾的想法,哪怕一丝一缕。

    怎么可能。

    他这样嘲笑自己——怎么可能。

    他比同龄人更早知道天家无情的道理。

    他的父皇,一辈子囹圄在龙椅上的人,后宫佳丽无数,却未见过一丝笑颜。

    什么妻子,什么情爱,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

    他看着身侧的纭墨,看着她烟花下明媚靓丽的笑颜,只能忽视心头的悸动。

    做豺狼的人不配拥有感情。

    纭墨的家很幸福。

    她的妹妹被教养的很好,要不是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真不像有痴症的样子。

    妹妹叫纭染,闺名善宝,是个快乐的小傻子。

    他在小傻子这里有个奇怪的绰号——冰冰。

    纭墨第一次跟他提起这个绰号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染叫你冰冰诶,四殿下!”

    “她说你冷冰冰的,但你明明都笑成一朵花一样了。”

    他缄口不言。

    他渐渐很想娶纭墨。

    她是阳光一样的人。皇宫里太冷,若是有她陪伴,似乎能好受一点。

    他去求皇上,在冰冷的青砖上跪了三天。

    冬天那样寒冷,他却跪的笔直,心里有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他甚至说不清那信念到底是什么,是对天子之位的渴求吗?

    该是的。

    冰雪拍打过他的脸颊,覆盖了他的肩头。

    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熬过这段时间,什么都会是他的。

    第三天的申时,他快撑不住了,殿门却终于打开,皇上宣他进去。

    圣旨就铺在案上等着盖玺印。

    他的父亲生平第一次对他苦口婆心,“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娶她做你的妻子。”

    他固执地低头,一言不发。

    皇上叹了口气,盖了玺印的圣旨被甩在他的面前。

    后来他被封了太子,储君位终于成了囊中之物,墨墨也成了太子妃。

    他渐渐成为了朝堂上的核心,借着强势的党羽将其他皇子赶出都城,他的嫔妃也多了起来。

    一切好像都在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着,可他并不开心。

    墨墨不似从前那样对他了,她好像逐渐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多少个夜晚都是与他相顾无言,同床异梦。

    她的郁郁寡欢折磨着她也折磨着他,他只能一遍遍的说服自己——纭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的一切都不能再左右自己,他早该舍弃她。

    他始终不承认自己的喜欢,那样铭心镂骨的喜欢,他也是肉体凡胎,怎么能没有年少慕艾。

    后来他终于做了皇帝,携着她的手登上龙位的那一刻,他罕见地松了口气。

    宫墙巍峨,他终于有了一座繁华的囚笼可以用来困住自己的鸟儿。

    他肆无忌惮起来,用尽手段均衡朝堂,把自己的宠爱分出去,分给他所要利用的人。

    她不愿见他了,露华殿的宫门对他永远是紧闭的。

    他开始气恨,羞恼,阴暗再次在心底滋生。

    承德皇后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从前那个明媚少女如今活得十分艰苦。

    他看在眼里。

    她记在心里。

    他不闻不问。

    她不声不吭。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病了,病的那样厉害,那样不想活。

    他看着她苍白却安详的面孔惶恐不安,整日整日怕的睡不着觉,医术翻烂了好几本。

    多少灵丹妙药送入露华殿,她的病却没有一丝好转。

    终于他找到了法子了,那人说他的药能活死人肉白骨,他便倾尽钱财求之。

    药熬出来,他小心翼翼的端去露华殿,端到她的眼前。

    得到的却是撒了一地的药汁和碎成两半的茶盏。

    她本就是天空自由的鸟儿,她不甘折断翅膀,不甘在囚笼里卑微的生存,她宁愿死去,宁愿以抛弃肉身的方式舒展灵魂。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只能看着她笑,看着她脸上令他抓狂的云淡风轻,听她刻骨铭心的说了一句,苏景淮,我再也不会让你看到我,一眼都不会。

    那个冬天是难熬的。

    他在大雪里站了一个月,他没再等到她。

    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一起死了。

    从此他的每一步都是行尸走肉。

    平京七年。

    他终于连手纭翊斗倒了那个老太婆。一招假死将阿染送出了宫,送到她的家人身边。

    他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做完了,对这世间再无留恋,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到了白发苍苍之时。

    这一生他没有留下子嗣,后继是谁他也毫不在乎,他只在冷清的夜晚反复想起那些年。

    那些年,露华殿成了他的恐惧,他的思念。

    他不敢踏进一步,不敢停留片刻,不敢触摸依赖过她体温的一切东西,他怕自己突然意识到真的失去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唯一眷恋,他怕自己悲痛欲绝,一触即溃。

    可同时他也疯狂的想念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看看她住过的地方,触摸时隔两年她留下的痕迹,睡在捃存她味道的床榻上忏悔,用她的蓖再为自己绾一次发。

    他的思念,他的恐惧。

    伴随两年。

    直到他看见玄香。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墨墨原谅他了,她带着笑,带着爱恋,重新来做他的皇后。

    他将露华殿赐给玄香,用那张一模一样的,鲜活的脸赐予的勇气重新跨入殿内。

    他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淡淡的檀香味,历久却再也无法弥新。

    他掉下眼泪,终于尝到了思念尽头的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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