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路

    茶盏破碎,执茶的公公立即就要蹲下去拾那残渣,茶水滚烫,此刻碎片仍还有些灼手。

    外面声响过大,惊到了殿内的总管,此刻赵公公已经来到了殿外,他轻蔑的看着地上拾碎渣的公公,下一刻便就一脚踢了过去。

    “赵公公饶命,奴才是第一次侍候崇政殿奉茶,是过于紧张,所以才摔了茶盏。”  执茶的公公被赵公公踢摔到地上,他摔过的地方正好在还未拾完的碎渣处,鲜血模糊之时,他也顾不得疼痛,立即跪地求饶。

    赵公公脸上笑意盈盈的,但是这笑却透着几分阴凉和得意,看着十分渗人。

    “...送盏茶都能出错。这御前伺候,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上凑的活儿,如今你连茶都奉不好,再要是占了这样的好活儿,本公公也无法同其他人交待不是 。” “御前已是留不得你小圆子了...快些将这儿收拾干净,然后便去太医院药园中侍奉吧。”

    太医院的药园,其中药人,都是各宫中犯了错的宫女奴才们,是专门为宫中贵人们试药所设的地方。

    若是有些疑难杂症,太医对自己所开的新方子无所把握,那药园里的药人便派上了用场。太医先以药人试药,再借此查看药方是否可行,以及药方是否有些不良作用。

    试药不易,药人若是遇上凶险的药方,怕是会连命都丢了。

    “...公公,赵公公...,小圆子,奴才不想去试药,做了药人,那便同等死一般,药方繁多,日日如此,奴才如何还会有活路。求赵公公再给一次机会,奴才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你当本公公是同你商量,如此吵嚷,成何体统。” “为贵人试药,是你的福气。你想想,这药方,贵人若是用的好,那便会有赏赐,到时候你若是以此发了财,说不定还得谢谢本公公今日。”话了,赵公公已不欲再做纠缠,便挥了挥拂尘,着人拖走了小圆子。

    在小圆子被拖走的求饶声中,赵公公不耐的说了句:“聒噪”。

    随即,赵公公飞快的换上了一番慈祥的面孔,躬身俯首的朝宋淮亭走了过去。

    那故作姿态的行礼,敷衍至极。

    宋淮亭身着红色官服、头戴着黑色的官帽,腰间挂着一枚纯白的玉佩。他身形修长,单是站着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从容。

    那官服剪裁得体,贴合着他的身躯,更显其身姿挺拔。他的面容如雕刻般精致,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睿智与坚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抹笑并非是舒心,乃是讥讽。

    微风拂过,轻轻撩起宋淮亭耳间的几缕发丝。举手投足间,他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是既有着官场中的威严与沉稳,又不失文人的儒雅与风流。

    宋淮亭无意间目睹到了方才发生的事,他站在远远的一旁,是连崇政殿的殿阶都未上的一旁,但却清楚又明晰的见证了全程 。

    他并未出声,甚至都未上前半分。这样的事,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宫门之中像这样的事,不过是家常便饭。

    外官不便插手宫内事。即便宋淮亭能插手,可此时的他也是无能为力。他虽为高处只雀,可却已在三年前自请了一份闲职,成了一只闲散云雀。是他自己,亲手摘去了自己的羽翼。

    所谓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轻蔑在何处都会可见。

    赵公公自认是在御前侍候便会比其他的那些奴才们高贵一番,所以颐指气使,威逼利诱,中饱私囊也再是平常不过。

    “宋大人,您见笑了,宫中琐事,奖罚分明才好。” “殿内事务繁多,不知您已在此等候多时,陛下政务繁忙,您何不叫人通传一声,咱家好为您搬个椅子来。”

    赵公公一句话便草草的将方才的事揭过,在那之后,便是这般不知心思的殷勤。

    “赵公公过虑了,等陛下 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不若是多久都等得。陛下未至,并未赐座,臣子不得僭越。”宋淮亭波澜不惊,一字一句皆看不出差错。

    赵公公自认为是能看清别人心思的主儿,他一步一步爬上总管的位置,背后自然离不开这般的本领。可这般的回应,在宋淮亭这里,他竟全然看不出。

    “宋大人温润,都说大人重礼,今日,咱家也算是见识到了。”赵公公进退有度,将话说的十分的漂亮。

    “公公入内吧。陛下想来也快要过来了,未免侍奉不公,公公可先入内准备一番。”此间拉扯,宋淮亭虽进退有度,但内心也是极其不愿同这般虚伪之人过多纠缠,于是便草草的寻了由头将人打发。

    “宋大人说的是,那咱家就先内了”赵公公笑盈盈的说完后便行礼转了身,往台阶那边走去。

    大抵半柱香后,在一声“陛下步辇,行人退避”声中,沈宴回了崇政殿。

    步辇之上,是宋淮亭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步辇之下,是沈宴视若无睹的漠然。

    帝王无情,可能说的就是这般吧。

    待沈宴入殿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宋淮亭才被传召入内。

    “...臣宋淮亭请陛下万安”

    “宋卿怎会在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啊?”沈宴坐在龙椅上,假意翻看着案台上的奏章,脸上是不知为何的沉闷。

    “陛下一月前命臣算的“祈福大典”的日子,臣已算好了。延时太久,故特意送进宫来,情急之下,并未先向陛下递上折子就进了宫。违礼之处,还请陛下降罪。”

    即使是面对着那样的沈宴,宋淮亭也没有一刻的慌乱。仿佛从容淡定是他生来就具有的。

    “……先帝钦定宋家历代执掌皓阁,不得更改。淮亭现今虽未时常在宫中,可皓阁仍是淮亭做主。仅是私自入宫罢了,何至于降罪,实在是言重了。” “相反今日,朕还让你等了这般久才是不该。” 沈宴说着话,脸色突变,随即扔了一本奏章出去,那本奏章正好被扔到了宋怀亭的脚边。

    宋淮亭迟疑一瞬后,伸手捡起了那份奏章,他翻了翻,大抵看了内容。

    奏章之中,所言皆是夸赞皇后之字句。许皇后在朝中的所做所为,是一副随时都想将政权扳弄于鼓掌之间的模样,她垂帘听政,否决圣旨,甚至连奏章都要看。

    此刻,这本奏章无疑便是皇后那党之人所递。

    “陛下息怒,区区奏章罢了,所言所语不过些搬弄是非。”

    “...那依你之见,如此之举皇后是否有错?”沈宴松了些怒气,将话又引回到了宋淮亭那边,一字一句都试探不已。

    “陛下,臣许久未在朝中了。皇后所行,臣不做评判。臣入宫只为见陛下,陛下只有您,皇权也是。”  宋淮亭并不关心是谁来掌权,前尘往事作祟,他对这个宫里,对权力始终是有些芥蒂。

    沈宴听后,眉头舒展了几分,但转而又是一份迟疑,他似乎是有些犹豫,嘴巴开口又闭口,半天没有言语出声。

    “听闻你每次出宫都要绕路从南门走,此次也是吗?”沈宴双手撑着头,眼神回避着宋淮亭。

    “是,臣绕路出宫是因为从南门走会经过御花园,御花园花草种类众多,臣爱花草,所以情愿绕路些也想看一看。”

    “你绕路那边正好经过长宁殿,那此次,你便就再耽搁一些,替朕带些东西放到长宁殿外面,不必入内。只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也就只能配信阳了。”

    沈宴近日总是会梦到舒皇后,也才越发觉得自己亏欠沈瓷这个女儿,但他又实在无法面对这个女儿,所以他一直都在远离,不愿表露半分关心。

    就连这次带东西的这种事,他都要借着贬低沈瓷的由头开口。他关心沈瓷,但又不愿被人发现半分。

    “陛下不必告知是什么,臣已知晓,东西自会带到。”话了,一个宫女拿了一个檀木的四方盒子到宋淮亭面前,宋淮亭接过盒子,将刚刚的那份奏章交给了宫女旁边的赵公公。

    “……臣告退”

    绕路不止看花,这可能只有宋淮亭自己明白吧。

    逐夜驾着马车,马车缓缓的行驶着,车内的一角放着一把用布包着的物件。

    那正是由逐夜亲自去取回的东西。

    宋淮亭坐在这物件的旁边,似是不放心般,隔着布料 ,他还用手再摸了摸。这之后,他才转正身体,挪开目光。

    那檀木盒子被他放在了自己右边的坐垫上。

    许久后,是在宋淮亭犹豫再犹豫的之后,他伸手打开了盒子的一个缝隙,放了一方白色的,绣着一片金色树叶的丝帕进去。

    “小姑娘都是爱哭的”,他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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