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沈遇一整个星星眼望着沈听。
沈听看着眼前的人,情绪复杂。
这个一个月前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此刻在她的面前夸着她,支开家教老师只为了和自己多待一会,在饭桌上和沈光耀公然叫板让她留下的人。
沈遇,他真的很珍惜她这个姐姐。
“你也聪明。”
沈听眼睛看着手里的题,不抬头看沈遇。
眼前的人还是介意从前的事,沈遇的心沉了几分,眼神又黯淡了下。
他知道,他这位姐姐和他有着天差地别,承受了许多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
但是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在分开的一年里,他也总是偷偷地去见她。
“沈遇,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玩。”
是春天的时候去三中本部找陈宥,偷偷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只为了能远远地看一眼伏案做作业的沈听。
是夏天的时候买汽水的时候会习惯多买一瓶,站在北巷的楼下任凭汽水由冰变冷,凝结的水浸湿了黄葛树下的一小块地。
是秋天的时候看到车轮饼的时候,即使不喜欢甜食也会上前买一块芋泥肉松馅的车轮饼。
是冬天的时候会想今年会不会下雪,她其实很喜欢下雪,可是她从来不说。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
他的姐姐,既是陪伴他整个童年的最贴心、最无微不至的存在,也是离开的时候最决绝、最毫不留情。
但是这一切好像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警察局里她会因为那个男生挡了一脚而紧张,会不顾及她乖乖女的形象当着他们的面让他到了保平安,会收到消息而窃喜,这都是从前根本不存在的。
沈遇心里两个小人也打起架来,一个高兴着自己的姐姐不再像个提线木偶,一个嫉妒着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姐,你变了。”
沈听的心咯噔一声,抬眸与他对视。
“哪变了?”
两张极其相像的脸就这么对望着。
沈遇不回答,仍然死死地盯着沈听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他都看不清。
两人都不说话,无声地对峙。
没有人能闷得过沈听,如果他不主动打破这场寂静,他知道她一定也会继续保持这样的僵持。
沈遇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点湿润,他偏过头,微微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又转回头。
“姐,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他没有说,你喜欢他对吗?
他不想说,不想承认,还在做着最后无畏的挣扎。
沈听知道他口中的喜欢的人指的是周祁,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死心。
可是真的听到这样的提问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即使没有人提到周祁的名字,可是在第一时间她还是想到了周祁。
原来,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
“嗯。”
沈听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回答着沈遇。
“我看了剩下的题不太难,解析里面说的都特别清楚,我去刷题了。”
沈听起身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推开门,果然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是苏梦拿过来的香薰。
沈听轻轻嗅了嗅,就像是条刚领回家的小狗正在熟悉着环境。薰衣草的味道并不算太浓,恰到好处。
沈听今天的心情很好,从书包里拿出辅导书的时候嘴里还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沈听很快进入状态,整理着这几天的错题以及一些似是而非的题型。
数学就是这样,如果你硬要分门别类的总结和记录的话,那么他每天都可以给你新的惊喜。
虽然有的时候更多是惊吓。
铃铃铃……
微信视频的提示音响起。
沈听今天难得没有开免打扰,就是怕自己太过投入错过了十点。
写完最后一组运算,沈听很快接了电话。
入目却是白花花的身体。
!!
屏幕那头的人像是把手机立在酒店的书桌上,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胡乱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头发被毛巾擦的杂乱无章,还滴着水。
往下是□□的上半身,线条流畅的手臂,八块腹肌就像豆腐块,上半身好像也挂着些水滴。
视觉冲击太强,沈听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屏幕那头的人甩了甩头发,抬起头,和她四目相接。
她瞬间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屏幕那端传来一声小声的“我靠”。
随后像是套衣服的声音,和一些乒乒乓乓的碰撞。总之,从动静可以判断,对面的人和她一样慌乱。
大概两分钟左右,屏幕那头不再传来声音,陷入安静。
周祁下午的比赛一结束,就被教练们拉着复盘,晚上又进行着常规的训练为第二日的比赛做准备。
吃过夜宵,看着十点就快到了,火急火燎地回到酒店洗澡。洗完澡一刻也不想等,反正21:55也是十点左右,况且沈听喜欢开免打扰,估计也没办法接到。于是就把手机靠在书架边,自顾自地擦着头发。
谁料想竟发生了刚才这一幕。
周祁迅速套上衣服,用手抓了抓头发,却怎么都不满意,索性不弄了。回到手机前,看见屏幕还是一片漆黑,想来是刚刚小姑娘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这会正害羞呢。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于是沈听红着脸心跳狂跳着听到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
“看都看了,这会害羞什么?”
“还是说咱们三好学生,不玩欲擒故纵,该玩欲拒还迎了?”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沈听随即拿起手机。一张轻轻皱着眉,微微嘟着嘴,一副生气模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屏幕从黑暗突然变为一张娇俏的脸,周祁的心顿了下。这是两人第一次视频,即使是以往相处再多的人,通过网络的形式再见面时,也免不了有一点的不自然。
周祁用食指指节蹭了蹭鼻尖。
“好了,不逗你了。刚才我的错。”
沈听知道周祁指的是他刚刚不小心露出的白花花的上半身。
回想起那个画面,沈听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烫了一分。
周祁看着屏幕里沈听的背景,北巷的房子原来是外面看着破,里面装修得这么好吗?都快赶上陆知栩他们家那顶级奢靡装修了。
“那我开始问咯?”
沈听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跳。
周祁抬了下下巴:“说吧,哪些不会?”
沈听抽出几张试卷,找到自己做好的三角形标记。
“那我把摄像头翻转了哦,这样你也能看题。”
“行。”
周祁起身够到了酒店放的便签本和笔。
“这个题呢,你看你的第三步,其实从这一步开始你就做复杂了。这个题如果构造函数的话,会简单一半。你一味去建立新的式子到后面你发现运算量太大,还容易设的未知数过多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想过构造函数,但是当时测试的时候,这个题构造函数我尝试过,我观察了两边的形状实在是觉得没有什么共同之处。这个题和上次讲过的那个构造函数感觉不太一样。上次那个两边同时构造一个以e为底的指数函数就很好做。这个感觉就很复杂……”
“那每个题都一样,他干脆把答案告诉你得了。”
……
讲题的周祁一点也不温柔!
像是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地怼人,周祁将手机对准便签纸:“好啦好啦,这道题确实是比上次那道题要难一些。你看嗷,如果这次指数函数构造不了的话,你就再想想其他的,我之前给你总结的,常用的构造函数指数函数,对数函数,还有什么来着。是不是忘了最基本的那几种?”
沈听一点就通:“哦哦哦!我想到了!这里用不着构造对数函数也不用指数函数,直接用最基础的除法型的上下一除,最后和一做比较。然后再用洛必达法则!”
“还不算太笨。”
周祁轻笑了下,嘴角勾起弧度,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
“屏幕转过来,我看看你验算过程。”
沈听也没多想,照着周祁的话做。
手机放在书桌前,开始埋头验算。思路对了,做起来就是顺!
铃铃铃,沈听抬头看向屏幕。
不是她的电话。
“要不先结束视频?”
沈听担心会影响他接电话。结果周祁在屏幕上点了下,将电话挂断了。
“不用。我用另外一个手机打回去。”
“哦好。”
沈听原以为周祁会起身到其他地方接电话,至少会关麦静音吧,结果一样也没有。还是像之前那样,手肘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拖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电话无所谓地听着。眼睛还是看着手机屏幕,于是在她抬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和周祁的目光相撞。
周祁像她挑了挑眉,像是开小差被抓包一样,沈听赶紧低下头看着题目。耳边的红晕又开始蔓延。
周祁更加散漫地看着,不经意但目光炽热。
她耳朵还真是容易红。
突然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周祁直起身。
“你们回来了?”
“那你们说个屁!蔡叔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国内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用得着您大半夜不顾时差给我打这个跨洋电话?”
沈听努力让自己不去听他们的对话,但是事实是她却怎么都屏蔽不了,手上的笔停住,在一块地方洇开了一块。
沈听之前听方柏霓说过,周祁的父母好像是在国外。上次清明节去他家,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住着。
所以是他在和他爸妈打电话?
那她是不是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啊……
沈听偷感十足地悄悄抬眸,屏幕里的周祁已经直起身,两个手肘都撑在桌面上,这个高度只能看到他的喉结。
极其突出,一上一下地滚动着。
“邻居?管我屁事,南街小区里这么多住户,左邻右舍的难不成我都还要挨家挨户的送温暖,献爱心?”
“我管她是谁的女儿呢,跟我没关系,懂吗?”
女儿?沈听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词——青梅竹马。
难道是周祁从小到大的青梅回来了?
突然地,沈听感觉自己心里有点堵,她有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她又开始埋头做题。
“妈,她长得再好看,我也不喜欢。你和爸一天闲得都在想什么?我还是个高中生,你们用不着这么上杆子给我相亲。”
好看?相亲?
沈听更加觉得是什么家族联姻了。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沈听不自觉地握着笔都用了劲。
周祁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视频中,赶紧查看着对面的状况。于是就看到了沈听不知道在和笔较什么劲,纸都要被她戳烂了。
刹那间,周祁的心里鲜花漫山遍野,烟花绽放漫天。心里高兴得不行,原来她也会吃醋。
“妈,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你们的生意和我没关系。让我照顾,做梦!”
沈听闻言抬头,和周祁再一次地四目相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周祁的眼神像是放出钩子,一步一步地引诱着沈听走向自己。
以极其缱绻又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而且,你儿子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