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钟短针已指向了“6”,现在是晚上6点,是下班时间。芳玲伸了个懒腰,胳膊肘捅了捅坐在一旁低头收拾东西的李萱,“今天老板真过分,明明5点半下班,硬生生拖到6点。要不咱们出去撸串?我听说隔壁新开的一家店味道不错,加班半小时慰劳一下自己呗。”
“那个,我不去了,太晚回家我老公......会担心的。”李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绝道。
“也就吃20分钟,7点多回去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不算太晚。唉,不愧是夫妻,每时每刻都得黏一块,羡慕呦~~”芳玲“啧啧”两声,戏谑地说。
李萱低下脑袋,绞着衣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她抬头看向芳玲:“玲姐,今晚来我家吃饭吧,你一个人住吃饭怪不方便的,而且女生走夜路不安全,反正咱们住的近,吃完饭我和老公送你回去。”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走夜路你就不用担心啦,本姑娘可是练过的,哪个男的敢过来我阉了他!”芳玲边说边得意的伸伸胳膊,似乎上面有肌肉。
“不麻烦,玲姐你今晚就来嘛,咱们作为朋友也就工作聚一下,假期基本不见面,难得有机会。”李萱看着芳玲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芳玲被看的心软,故作无奈地叹气道:“行吧,真拿你没办法。”同时心里觉得奇怪。她们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学生,又幸运的在一家公司工作,住的也不是很远,可以说是天天见,只是一起吃个饭,怎么她这副表情?
李萱见她同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挎起包说到:“你收拾完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快走吧,天都黑了。”
“收拾好了,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了公司。
公司到家的车程一个小时,当芳玲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已经七点多了,李萱看了看手表,越加不安,但是看芳玲停好车过来又极力掩饰了,闷声不响地走在前面进了电梯,到了4楼,来到家门口。
因为李萱经常忘带钥匙,所以家门的锁是指纹锁。她犹犹豫豫的按上大拇指,“滴滴”一声,门锁开了。芳玲注意到她的手有些颤抖,关心的问:“萱萱,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萱强扯出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打开了门。下一秒,一个拖鞋飞来,打在了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李萱条件反射地抱住脑袋,身体又开始颤抖,芳玲见状,上前几步把她护在身后。
“怎么这么晚回家!你真是越......”李萱的丈夫温庭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看到芳玲,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表情和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怒气冲冲变成了笑语盈盈:“啊,芳玲你来了,抱歉刚才失礼了,我脾气比较急,看小萱这么晚回来很担心她,一控制不住情绪就这样了,抱歉,没吓到你吧。”
“没事没事,今天公司加班,所以萱萱回来晚了点,你别担心。”芳玲面上带笑地摆摆手,表示她不在意,心里却起了个疙瘩。
从李萱条件反射的动作看,这个现象发生不止一次,而且温庭向她道歉而不是向李萱道歉,可以知道他认为对李萱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芳玲从小就有当侦探的梦想,虽然迫于生活压力没有实现,但很关注细节,现在自己的好闺蜜可能承受不为人知的苦痛,那她必须出手了。
思及此,芳玲又笑着说:“那个,我看现在快八点了,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我不太敢走夜路,你们送又比较麻烦,所以......我能不能在这儿住一晚?不用太收拾,给间房就行。”
“当然没问题啦。”温庭很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往客厅走,边走边说:“过来吃饭吧,菜都凉了。”
李萱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芳玲,芳玲拍了拍她的手后回以安心的微笑,拉着她走进客厅。
李萱和温庭已经结婚五年了,是他们同学群里的模范夫妻,才子佳人的典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孩子,一进客厅,两人大大的结婚照就挂在沙发后,男的笑得意气风发,女的笑得甜蜜可人,这画面,别提多幸福了。
餐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已经热过一遍了。吃饭时,温庭不断给李萱夹菜,问了很多她今天的行程,连中午吃的什么也问得很详细,时不时说些“辛苦了”这样夫妻之间会有的对话,倒把芳玲冷落在一边。芳玲也不介意,一边吃着饭,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观察两人的神态,看着温庭快咧到后脑勺的笑,和李萱有些不自然的笑,心里隐隐生出一个答案。
饭后,温庭主动提出洗碗,还极快的收拾好碗筷,像生怕被李萱抢了似的。李萱手足无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拉着芳玲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边看电视边聊起天来。
“你们平常也这样吗?”芳玲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温庭,问道。
“那当然了,我老公可照顾我了。”李萱说这话时语调略有上扬,显得很骄傲。
“哦,这样啊,刚刚看你那样,还以为是他第一次干呢。”
“不是啦,我只是怕他太辛苦,想帮他分担一点啦。”
“哦。”芳玲扭头看向电视画面,没再说什么。
看了一会儿电视,到了睡觉时间。卧室旁有个书房,里面有张小床靠着窗户,平时上面是榻榻米,现在李萱已经铺上了床单,放好了被子枕头,因为下面是榻榻米,所以可能会睡得不舒服,但凑合一夜还是可以的。芳玲看了房间位置,满意的点点头,和李萱道了晚安就关门关灯了。
关灯不意味着立刻睡觉。芳玲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了照四周。书房里最多的无疑是书,然而于现在的她而言是最没用的,所以她只照了书架片刻就移开了,接着四下寻找,看到角落里一个空画架,满意的笑了起来,抱起画架轻轻放在床上,抓住一个支架用力一掰,只听“咔吧”一声脆响,一个不大不小结实的棍子就出现在她手里。
“嘭咚!”
隔壁突然传出一声巨响,芳玲紧握着棍子,尽量装出平常的样子推开书房的门,走到隔壁卧房门口,敲了敲门:“萱萱,没事吧,刚听你这儿有很大响声,你是撞着什么了吗?”
门内,李萱趴在地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听到芳玲的声音,费力地抬起头,额头上被磕破的部分流着血,温庭正骑在她身上,手里拿着一个衣架,现在已经折了,听到外面的声音,温庭一手掐住了李萱的脖子,故作无事的冲外喊道:“没事,小萱睡觉乱动,刚刚不小心滚到地上了,我在给她上药,芳玲你快些睡吧,虽然明天是节假日,但最好不要赖床。”
“这样啊,那我去睡了,萱萱你早点睡。”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书房门“砰”的关上的声音。
李萱眼神灰暗下来,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温庭满足的松开手,脸上又浮现狰狞的表情:“晚回来不和我报告,啊?”
“......”
“带朋友回来不和我报告,存心看我出丑是不是?”
“......”
“想离婚?你可以试试,离婚前的一段时间足够我弄死你了。”
“......”
李萱的沉默让温庭更加暴躁,他一边使劲踩着她的身体,一边阴森森的威胁道:“我供你吃供你喝,一日三餐倒把你喂昏了?再不听话我......”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芳玲冲进来狠狠给了温庭脑袋一闷棍,温庭一声没吭,倒下了。见人晕了,她又赶忙上前打开他的嘴,确认呼吸通畅后转身抱住李萱,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李萱靠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鼻子一酸,哭了个昏天黑地。
待她情绪平复下来后,芳玲扶着她去了书房,翻出医药箱小心地给她擦药,边擦边忍不住唏嘘。
李萱身上青青紫紫的伤遍布了一身,但还没严重到去医院,也难怪被家暴了这么久没被发现。
“你怎么......”
“你没出声,我想你当时应该是被掐住脖子,那个时候我贸然冲进去可能会害你送命,所以我假装离开,听里面的声音差不多了就冲进去。”芳玲顿了顿,接着道:“进门看你的动作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之后一直观察你们,看来我没猜错,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萱茫然地摇头,抽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刚开始他只是抱怨我回来晚......后来就......”
“报过警吗?”
“没用,警察只会和稀泥......”
芳玲叹了口气,传统观念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就导致了一些严重的婚姻问题只能先调解,得不到及时解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说道:“离吧,现在不是顾及名声的时候,宁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被渣滓毁了一生。”
李萱用力的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你搬来和我住!我看他在我这个练家子面前还敢耀武扬威吗!”
“你不能一直护着我的,玲姐,他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报复,我不能连累你!”
“......”
的确,这是个问题,她不能一直守着李萱,如果温庭真打算报复可能防不住,而且没法报警申请保护,没确切证据不能立案。
芳玲烦恼的抓抓头皮,思索片刻,忽地想起最近一个传闻,放下医药箱,拉起李萱兴奋地说:“我有办法,来,咱们走。”
“去哪儿?”
“路上再跟你解释,快点,还有30分钟就到12点整了。”
李萱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换好衣服,跟着芳玲马不停蹄地来到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开离了地下车库,驶离了她们所在的小区。
路上,芳玲一边专心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图,一边和李萱讲述了一个坊间传闻:“据说在咱们小区附近的阳光小区有一户不存在的人家,如果你有需要她帮忙报复的人,就带着那人的照片去到102号房签契约,按下血指纹,她就会帮你。”
“这个传说......可靠吗?”李萱揣揣不安地问。
“唔,既然流传这么广肯定有原因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坐以待毙强,手机你带了吧。”
李萱掏出手机晃了晃:“带了。”
“里面有温庭的照片吧。”
“......有我和他的结婚照。”
“那应该没问题了。啊,到了。”
车停在了小道路口,两人下了车。李萱看着不远处的小区入口,无端生出一种恐惧感。阳光小区名字虽带着阳光二字,但它呈现出的样子并不阳光,小区里黑漆漆一片,路灯完好无损却没有开着,连保安室也关着灯,整个小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听说这里住的一个律师跳楼了,之后总有乌鸦和黑猫过来这边,这里的人都说是律师冤魂作乱,大部分搬出去了,因为连小偷都不敢来这边,所以晚上不会有保安。这倒省了不少事。”芳玲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鼓励的握住李萱的手:“咱们快些完事,然后快些离开。”
李萱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小区,入门便是一处小型喷泉,此时池里的水已经干了,几只乌鸦落在池内围成一圈,看样子在争抢什么食物,她们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只黑猫卧在池边,不去追乌鸦,也不睡觉,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入口,像一只慵懒的守门员,见到她们,厉声“喵”了一声,窜下池子边缘,奔向左边小路的尽头,乌鸦听到声响,齐刷刷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凄厉地叫了一声,四散飞走了。
乌鸦吃的东西还留在池子中央,周围没有灯光,她们看不清那是什么,也不敢用手电筒看个究竟,快步走上左边那条小道。芳玲边走,边举着手机照着门上的门牌号。110,109,108......等她们差不多走到尽头,光照范围内才出现“102”号门牌。
李萱鼓起勇气上前准备敲门,可她手还没碰到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芳玲上前大着胆子推开了门,李萱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屋内的地势比外面低,她们进来下了两阶台阶,屋内装饰给人一种杂货店的感觉,入目是三个架子,两个靠墙,一个在中间,上面或是摆着武器,或是摆着她们说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屋内灯光很暗,发出亮光的是飘在货架附近的几团鬼火,在她们正前方摆着一张书桌,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坐在旋转椅上,正在给怀里的黑猫梳毛,桌上摆着一张白纸,旁边是笔状的针。
女人抬头看向她们,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黑猫,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过来坐吧。”
芳玲推了推李萱,李萱犹犹豫豫上前,坐到椅子上。刚坐下,女人问道:“你想报复谁?”
“我......我丈夫温庭,他经常虐待我,您有什么办法让我摆脱他吗?”李萱边说边掏出手机,调出他们的结婚照放到桌上,紧张地看向女人。
女人看着照片中笑得志得意满的男人,眯了眯眼,将白纸和那根针推到李萱面前,淡淡地说:“按下血指纹,我帮你。”
就......这么简单?!
李萱有些不敢相信,但见女人的表情不是开玩笑,拿过那根针扎破手指,在白纸上按下了血指纹。
女人收回白纸,把手机递给她,提醒道:“你如果不想受到太大波及,之后的几天不要回家。二位请回吧。”
“为......”
李萱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阵模糊,等回过神来,她们已经站在小区门外。刚刚的一切像是场梦,只有还在刺痛的右手食指提醒她这一切是真的。
“事情圆满搞定了呢。既然她说之后的几天你不能回家,那你先住我家吧,放心,没法护你一辈子,护你几天还是可以的。”芳玲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玲姐,这......真的管用吗?”李萱依旧有些半信半疑。
“你看102号都是真实存在的,传说肯定管用。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就回我家吧,你要是现在回你家保不准明早会被修理成什么样子呢。”芳玲推着李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温庭按着胀痛的脑袋从地上坐起来,开始他回忆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瞥到一旁的木棍,记忆瞬间恢复了。
他昨晚正教育李萱,突然被一个人打昏了。现在想想,打晕他的那个人只可能是芳玲。
臭娘们,竟然勾结外人来对付他!
温庭越想越气,抓起那根木棍在房子里走动,决定找到李萱后非打断她的腿不可,然而他找遍了整个房间,不仅没找到李萱,也没找到芳玲。
看样子是躲到芳玲家去了。
温庭不怕李萱,但害怕芳玲,芳玲曾拿过散打女子组冠军,真对上就算他是男人也可能打不过。他抓抓头皮,掏出手机给李萱拨了通电话,打算像以前一样卖惨卖乖让她回来,谁知电话拨过去只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死娘们胆子肥了,敢不接他电话!
行,你躲,节假日结束后我去你公司堵你,你有本事和芳玲绑一辈子!
温庭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觉得肚子有点饿了,随便泡了桶泡面,吃完后出了门,去找他的狐朋狗友谈天说地去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踏着醉步一脸悠闲地回来,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他不禁有些想念李萱。
如果李萱还在家,家里一定是亮着灯,还充斥着饭菜的香气,李萱会摆出温和的笑容,伺候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要是能在工作□□李萱回来,一定要让她辞掉工作做居家太太,对了他们还没有孩子,只要生了孩子她就不会逃跑了吧。
温庭美滋滋地想着未来蓝图,开灯走进了客厅,却意外地看到有个女人站在那里,正看着他和李萱的结婚照。这女人看穿着打扮像一个律师,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的不似生人,看上去只有25岁。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温庭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出门前锁门了,回来时指纹锁也没有被撬的痕迹,他们家在4楼,看这女人的体格不像能爬上四楼撬开窗户进来的样子,所以,她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听到声音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地笑,然而手上拿着一根棒球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你干什么,别过来!”温庭有些害怕的倒退几步。如果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拿着棍子逼近他,他不至于怕成这样,但如果这个女人带着笑容拿着棍子一点点逼近他,那就不一样了,这行为就够让人觉得瘆人了。
“我警告你啊,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估量了一下对方的体格,温庭胆子渐渐大起来,虽然对方诡异的行为让他瘆得慌,但还是抄起沙发上早上遗落的棍子,故作凶狠的威胁道。
女人充耳未闻,继续向他逼近,温庭恶从心头起,对着女人的脑袋狠狠打下去,然而打了个空,棍子直直穿过女人的脑袋落到地上,震得温庭虎口发麻,棍子掉落在地,他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打不到女人,对方的棍子已如雨点般落下。
“咚!咚!咚!”
棍子捶打□□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女人力道不小,刻意避开温庭的脑袋,完全一副往死里打的架势。温庭痛得在地上翻滚,不断求饶:
“求求你别打我了!”
“......”
“我们素不相识,我没惹到你!”
“......”
“啊!好痛!是谁派你来的吗,我出双倍......”
“......”
无论他说什么,女人一言不发,手上动作没停,直到他奄奄一息这才停手,拖着棍子离开了客厅。
温庭躺在地上,听到玄关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知道女人已经离开了,强撑着起身去卧室翻找出医药箱给自己上药,然后抓起手机拨了110,听到那边的接线员的声音,颤抖着说:“喂,警察局吗?我要报警!有人要杀我!”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下来,说明具体地址,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红石小区42号楼401房。”
温庭报完住址后听到那边的肯定答复后才放松下来,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他一跃而起,匆匆跑到门边,先通过猫眼向外看,看见一个穿风衣的中年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几的小年轻。回想网上看到的警察一般是两个及以上过来调查,便放心的开了门。中年男子进来便亮了证件照:“郑志国,调查员,请问刚才报警的人是您吗?”
“是。”温庭连忙点头。
郑志国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惊恐的神情,露出的部位有淤青,看来他没说谎。
“请您详细讲述一下经过。”
“好。”
温庭请他们进来客厅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到他们对面,开始细细讲述刚才被打得经历,在他讲述过程中,那个年轻的警员四下张望,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什么,等他讲完,警员将本子上递给郑志国。郑志国看了上面的内容,微微蹙眉,随后抬头看向温庭:“你说打你的女人留着披肩长发,穿得很像律师对吗?”
“对,没错。”
“她是不是长这样?”郑志国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温庭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抱着本书,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面容,服饰都与打他的女人一模一样。肯定道:“对,就是她。”
谁知他话音刚落,两人看他的眼神诡异起来,年轻的警员问:“温先生,请问您最近是不是与人不和,或是闹了矛盾?”
闹矛盾,不和......
温庭第一时间想起李萱,但是他不敢说,故作迷惑地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温先生,这是我的号码,如有异常请及时通知我们,而且希望您仔细回想一下进来有没有和人发生过冲突,这样方便配合我们调查。”郑志国写了串号码递给温庭,和年轻警员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警官,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您总得告诉我点信息啊!”温庭急忙站起身焦急地问。
郑志国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她叫苏琦,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我只能告诉您这些。”说完就离开了。
苏琦?这名字好耳熟啊。
温庭皱眉思索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打开手机上网一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琦的个人信息,十分详细,有她在哪里毕业,成为律师后打赢了多少官司,有多么多么厉害。他看了半天,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百无聊赖地向下翻的时候,一个大大的标题抓住了他的眼球:
“悲剧!公正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苏琦跳楼,网暴的又一名受害者!”
温庭心颤了一下,鼓足勇气点进标题,看到了文章的内容:
“2045年7月8日晚上10:30,警方接到民众举报称有人在双子百货大楼跳楼自杀,赶到现场调查。据调查得知,死者名为苏琦,25岁,是公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因辩护屡战屡胜,在律师界有金牌律师称号,死因为自杀。根据现场发现的手机上的信息以及死者生前经历调查,死者因成功将校园殴打致死案件的凶手由无期改为有期徒刑十年,而遭到网民言语侮辱、人肉搜索、跟踪骚扰。最终不堪舆论压力自杀,有关部门表示,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对于网暴造成的危害,他们将采取进一步措施制止......”
“啪!”
手机掉落在地,温庭脸色煞白,倒在沙发上,因为过于恐惧不停颤抖。
难怪他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啊!!!所以她是来报复的?没错,一定是!!!
温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警局,灵异事务办公室——
“温庭,男,33岁,夏安大学毕业,目前经营一家松子酒店,与其妻李萱在大学毕业后结婚,大学同学群里的模范夫妻,社交圈不广,平日只与几个游手好闲的同学喝酒,近期没发生冲突事件。”
年轻警员站在一边念完资料,郑志国站在白板前看着上面一男一女两张照片,沉思片刻,问:“只有这些?”
“目前查到的只有这些,郑哥,是不是咱推测错了?”
“不,迈克,根据目前案件信息看,我没推断错。”郑志国摇头道,伸手点了男人的照片:“都哦,第一名死者李豪生前以虐杀动物为乐,8月10日打死一只哈士奇,与狗主人发生冲突,最后不了了之,三天后尸体在养猪场发现,被做成人蛹,而在发生冲突的第二天他向警方报案,说苏琦要剜了他的心。”
他又点了女人的照片:“第二名死者薛音因与闺蜜发生口角,拍了闺蜜的不雅照片传到网上,逼得闺蜜险些自杀,之后有人在网上大量传播她的生活照,最终在家中上吊自尽,而在她的生活照出现在网上的前一天,她报警称苏琦拿着手机在对她笑。”
“综合两件案件来看,被害人有两个特征:1、有不良行为。2、与他人发生冲突。这点是不会弄错的。”
“可是温庭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年轻警员迈克百思不得其解。
“一定有什么是我们遗漏的。”郑志国摸着下巴思索一阵,突然道:“他妻子没跟他一起住。”
“门口有他妻子拖鞋但不见人影,应该是没一起住。但郑哥,没准他妻子出去玩了。”迈克不以为意。
“查查他妻子现在的去处,咱们明天去问话。”
“好的。”
第二天,芳玲家——
门外传来敲门声,芳玲过去趴在门板上向外看,见是温庭站在外面,眼睛红肿,胡子拉碴,一副一晚没睡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没有开门,隔着门板冲外喊:“温庭啊,你来这儿做什么,过来复仇的吗?”
“芳玲你能开门吗?我有事想和萱萱说。”
门外传来温庭温声细语的声音,芳玲暗道这人真能装,靠着门板嘲讽道:“呦,还一口一个萱萱叫得这么亲密呐,你那晚打她的时候可没这么温柔可亲。”
“芳玲你误会了,我们只是闹了点矛盾,那晚......那晚我喝了点酒,脾气有点冲,重装到你了不好意思。总之,我是来向萱萱道歉的,你快开门。”
“呵,酒可真是个好借口,让我猜猜,打开门后你接下来是不是质问萱萱委托人报复你,然后再用甜言蜜语把人哄回去,好逼她取消委托?”
“不是的,芳玲,我......”
“死渣男给我滚!你再不滚我打电话叫保安了!”芳玲骂完拿起手机,一边看着猫眼,一边大声地假装打电话。温庭大约是真的怕了,在她刚喊完“保安”两个字扭头就跑了。
赶走温庭后,芳玲积在心里的怒火才消了几分,乐呵呵的揣起手机,正准备回房间和李萱分享一下这件事,然而下一秒门铃又响了。
这死渣滓有完没完!
芳玲怒气冲冲“砰”的一声打开了门,“好啊你,胆子不小,还敢......”
话没说完她就顿住了,因为她看清了,站在家门口的不是温庭,而是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愣,但很快恢复平静,掏出一个证件亮在她眼前说:“您好,我是调查员郑志国,旁边是我的助手迈克,请问李女士在您这儿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了解一下。”
“哦,在,两位请进。”芳玲愣愣地点了点头,请他们进来,李萱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放下手中的茶杯,端正地坐好。
“打扰了,李女士,我们是调查员,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询问一下您,不知是否方便?”郑志国客气地问,悄悄向迈克使了个眼色,迈克心领神会的摸进兜里,点开了录音笔。
“好的。”李萱顺从的点点头。
见对方这么配合,郑志国一点不含糊,开门见山地问:“不知李女士有没有听说过阳光小区102号的传闻?”
李萱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轻咬了一下嘴唇:“是神秘律师□□的传闻吧,自然听说过,毕竟是自那件轰动的网暴事件后流传出的。不过那只是茶余饭后哄小孩的都市传说,而且我个人认为这样太不尊重死者,所以没太关注。”
语毕还故作俏皮的问:“警官先生对都市传说很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与案件相关。”郑志国停顿片刻,又问:“请问,李女士与温先生的关系如何?”
“这属于私事了吧!”芳玲在一旁不满地嚷嚷道。
“没关系的。”李萱安抚了一下芳玲,温和地回答:“尚可。”
“能否详细描述一下‘尚可’?”
“就像普通夫妻那样,虽然平日会起争吵,日子总还是过得去。”
郑志国沉吟片刻,起身拍平了衣摆的皱纹:“好的,很抱歉打扰了一段时间,这是我的号码,稍后如果案件有进展我们可能会再询问一些问题,请保持联络。”
说完就递过来一串号码和迈克一起离开了。
等离开小区后,郑志国看了一眼迈克:“你觉得呢?”
“从芳女士的态度还有李女士未对我们的询问提出质疑来看,李女士一定和这件案子有关。”迈克思索着,随即苦着一张脸,“可是郑哥,李女士嘴很严,我们捞不到更多的线索了啊。”
“既然如此,咱们只能从当事人下手了。”郑志国说道。
又是一个夜晚——
温庭缩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把刀,揣揣不安地望着四周。
即使他知道现在有警察在周围。
自从知道昨晚打他的女人是个死人,还极有可能是被他害死的,他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今早去芳玲家本打算软硬兼施逼问李萱,没想到芳玲和她形影不离,他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警察能防得住死人吗?
温庭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但他毫无睡意。
“哗啦啦——”
“什么声音!”
厕所突然传来水声,温庭吓得从沙发跌到了地上,慌里慌张地伸手要摸茶几上的手机打电话,然而下一秒,一只血色全无的手狠狠的打掉了手机,手机落在距离他几米的地面打着旋。
这几米就已决定了他的生死。
温庭只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往后一扯,不受控制地被往后拖去,一路到了厕所。
轰鸣的水声越来越近,多次挣扎无果的温庭绝望地扭过头,他没有看见拖着自己走的人,只隐隐约约看见洗手台边不断溢出的水流。
看多了刑侦片的温庭意识到了什么。
他明白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了。
“不......”
绝望的哀嚎还未来得及出口,他被猛然提起,紧接着整个脑袋被沉进了溢出水的洗手池中。
“唔——”
五官进水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肺部不断被榨取空气的痛苦远超过了这个。出于求生的本能,温庭疯狂挣扎,却只是徒劳,无法控制的张嘴却又灌进苦涩的冷水。
难道真的要死了?!
温庭迷迷糊糊的想。
就在他意识即将断线时,又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水中拽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饱受冷水摧残的肺和嗓子骤然接触到干燥的空气,刺激不可谓不大。温庭疯狂咳嗽着,几乎要把肺咳出来。被淹的神志不清的他已顾不上生理上的难受,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可惜还未狂喜多久,一双冰凉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可惜啊,本来想多玩一会儿的,偏生有不解风情的过来搅局,扫兴......”
接着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温庭浑身汗毛倒立。他看见了,面前镜子中映着他面无血色的脸,也映出了他身后的少女。
少女洁白如藕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甜美的脸庞离他的侧脸很近,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如果能忽视少女那冷若冰霜的表情,这一幕真的像调皮的小女友在与自己的爱人调情。
本是旋旎的一幕温庭生不起半点旋旎的心思,惊惧得脑中一片空白,张嘴想问,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本来想试试衣架和毛巾裹手的,可惜了......”少女又遗憾的叹气,随后抬头看着镜中的温庭,露出鬼魅的笑容:“还记得吗?那个下午,那个洗手池......”
随着少女梦吟般的话语,温庭混沌的脑海灵光一现。
一天下午,他因为李萱没回答他,就趁她在洗脸的时候把她狠狠的摁进了洗手池里,事后他又是苦又是祈求,又是武力威胁,这才安抚住了李萱。
“想起来了?原来你也知道无缘无故的暴力是这么令人难受啊,但你为什么能肆无忌惮的发泄到自己妻子身上呢?”
“可惜了,我本想让你体验一下别的,没想到又出现了那帮扫兴的,看来只能草草结尾了。”
“我接委托是要收取报酬的,在我看来,你真是个不错的报酬。”
少女幽幽的说着,手上再次用力,已经几乎被吓晕过去的温庭脑袋再次沉进了水中。
......
第二天早晨,郑志国看着平板,一脸凝重。
昨天他离开温庭家的时候,放了微型摄像头,本来打算检测到异常就立刻过来救助的,但是没想到还是让对方得逞了。
视频中温庭双目无神的走入厕所,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郑哥,水中有毛发,经过检验是温先生的,温先生可能已经......”
迈克话没说完,郑志国明白他的意思,放下平板,黑着脸道:“往日没有这么快,看来,我们的出现,逼得她不得不下手为强了。”
“那我们,算不算害了温先生......”
“再仔细搜查一遍,一定还有我们遗漏的。”
此时,阳光小区——
明明是大白天,乌鸦们仍旧聚在喷泉池里围成一圈吃着东西,这时已经能完全看清它们吃的是什么了。
是一堆肉块,看上去很新鲜,还冒着血,估计是刚宰杀完没多久。
而102号房的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白天,生人勿近,晚上,生鬼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