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

    总是觉得阳光好刺眼,烤的人心神烦闷。林晚意慌忙逃窜到旁的绿荫道,总算是没有那么晒了。树梢散发着柔和的光,伴着叶隙洒了一片斑驳,破碎且凌乱的染在她的衣衫上,耀眼又张扬。其实林晚意是有点恍惚的,有些不理解外婆为什么要在高二暑假这个节骨眼把她赶到这边来,罢了,她老人家向来是特立独行的,她也不打算去问了,免得被唠叨。

    林晚意肩上背着沉重的书包,手上还拖了个行李箱,恰逢太阳毒辣,每走一步头就像浸水一样冒汗。没走几步就口干舌燥,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奇怪了,怎么没有便利店的?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她手忙脚乱的扯出来,看到来人是外婆赶忙点了接听。

    “小意啊——”许筱慢悠悠的开口,听筒那侧传来沙沙的风声。

    “诶,在呢。”

    “南庆那边怎么样啊?找到地方了没?”

    “找到了,上电梯了都。”

    “那就行奥,那小子你认识的,江榆。”

    她环顾四周,1702,没错的。门是原木色,简约大气,有些许檀木香,这点她倒是很认同江榆的审美。江榆这个人她熟的不得了,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她就认识他,最窘的样子她都见过,这高雅他肯定是装不起来的。江榆比他大三岁,暑假过后刚好大三。

    外婆给了她钥匙,她也没想着敲门,开锁就直接进去了。

    “谁?”里面那人声音含糊不清,闷闷的。

    “我,林晚意。”

    内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再次抬头,她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比她高的多,她被迫看他是只能仰望。那人下颌线条利索,眉眼却略显慵懒随性,眼底雾蒙蒙的,看不清情绪。

    他伸手指了指,随即懒懒开口:“楼上你的,楼下我的。”

    林晚意傻站的看他,不吱声也不动腿,他被她盯的发毛,干脆转身又坐回沙发上。

    “哥哥…”林晚意故意叫的,声音轻柔,暖的似水。很好,遇到熟人第一件事:犯贱

    屋内没开灯,因为是中午,所以看上去也不暗,她很清楚的看到沙发上的人影蓦然打了个机灵。

    “林晚意,你要干什么?”他没动,坐在沙发上威胁似的开口。

    “我要犯贱,你少管着我。”

    “很好,林晚意,你有种。”

    很好,他急了。

    毕竟他是主,她是客,她也不打算继续挑逗下去,免得被扫地出门。林晚意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推着行李前进。用余光打量了下这间屋子,真大。她竟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这座房子——就是大,宽敞,明亮,像江榆的前程一般璀璨。就在那么一刻,她感觉他离好近,蓦然回首,似乎又离他好远,他跑的好快,肆意的风裹挟着阳光涌进面颊,可是她却看不清面前少年的神情了,远处的人影,渐渐缩小,化成一个点,永远看不到了。

    伴随着那些原本消沉的回忆,溅起水花,漾起涟漪,沉沉浮浮。

    窗外下了雨,南庆的天气倒真是变化无常。

    玻璃的隔音效果挺好,听不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只是见得澄澈晶莹的雨滴颗颗敲打在玻璃上。不知道有什么憋了很久的想法突然喷涌而出,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上劲,一丝一丝不安顺着脊梁爬向心间,撞开一道裂痕,滴答滴答的,流着血,猩红,渗人。

    “外婆……”

    “小意啊,外婆活不久了……照顾好自己,活的棒棒的……”

    眼前悄然染上黑色,天旋地转,她直挺挺的向后摔去。不知道怎的,就好像身体机能在那一刻罢工,不受使唤。

    臆想中的疼痛似乎并没有发生,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时,在床上。轻盈的,舒适的,温暖的,房间内点了熏香,缓慢又悠长的香,不知是什么气息,却清新舒爽。

    窗帘没有拉,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光线。拉开台灯,刺眼弱小的光线骤然窜进眼眸,使得林晚意蹙了下眉。悄咪咪下楼,没人,客厅开着灯,餐桌上摆着一碗面条。她有些茫然且不知所措,愣了好半晌才拿出手机。江榆的头像框上有个红点,消息刚发不久。

    江榆:有事,出门了。

    江榆:小子我说你真可以,看下玻璃就晕死,对玻璃过敏?

    江榆:桌上有面条,趁热吃,如果冷了就倒了不要吃了,吃点面包垫一下,我回来重新给你做。

    江榆:还有不舒服跟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窗外的雨还是大,倾盆一般泻下来。

    林晚意有些呆滞,点开键盘的时候迟迟不知道输入些什么。

    许久,她才点开聊天框,没头没脑的发了一句。

    林晚意:我重吗?

    江榆:?

    林晚意:(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晚意:我先吃面了,不跟你说了[呲牙笑]。

    江榆:轻得很,多吃点。

    林晚意:……

    她退出微信,拉开椅子坐下来,这人想的还挺周到,筷子都放好了。面确实好吃,这么久了她竟然不知道江榆会做饭!深藏不露的小子。她暗暗盘算,这几天估计能省掉饭钱了,毕竟她有私家厨师。

    江榆忽的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面条绵软又劲道,面汤恰到好处的点缀,不显油腻。闲的没事,她刷起了朋友圈。彼时她才忽然惊觉,颜淼似乎也在这个学校。

    颜淼啊,有些说来话长。她也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从小在青丘镇生活,她外婆还跟她奶奶是好姐妹。后来颜淼的母亲发现他的父亲出轨,离婚后抚养权被判给了颜淼母亲。那时,她才十一岁。六年级毕业,她母亲认识了南庆的一位先生,不久举行了婚礼,颜淼便也改了名,姓了姜,在南庆生活。

    她真的挺舍不得她的,小小林晚意和小小颜淼住在原来长城嬉戏的小溪边,溪底澄澈,看得清沙石,流水叮咚作响,倒映上了一片皎洁的月光。

    林晚意抬手,用尚且稚嫩的手遮住月亮,细腻的月光从指缝穿过,尽数泼洒在她的脸颊。吹着晚风,她觉得这一切都有些朦胧。

    你可以不要走吗?她说不出来这句话,也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那是颜淼的人生,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林晚意,”颜淼有些哽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拼了命的使劲点头,泪水像银子般闪光:“你不要忘了我啊……”

    在这个小镇的一切,似乎从颜淼走的那一天开始,尽数在脑海里褪去,到现在,那个地方的记忆,只剩了外婆,只剩了孤零零的房屋。

    接踵而来的是灾难,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改嫁,去了国外生活。

    她母亲走的时候如此决绝,一点余地也不留,一点念想也不剩,倒像是恩断义绝一般。五年,五年的光阴,她没有回来过一次。

    狠心又恶毒的女人啊,那时林晚意还没见过飞机,也只是听说那东西很大,会飞,里面又很凉快。她也估算不清楚国外到底离这里有多远,可能是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久了吧,她也只清楚,那个人,可能和她这一生就只有这十二年的交集。

    ……

    她的外婆,为什么要在高二这个节骨眼把她送到南庆?

    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脑海里又绕回了这个问题。高三临时换新环境,许筱肯定是害怕她不适应的,那为什么又要在万般不愿中将她送来呢?

    许筱年纪也大了,膝下也只有她母亲一人,母亲出国后,也只有林晚意陪着她。她身体也不算很好,但凡出了点什么事情,没有人陪在身边,怎么办?

    她点开了电话,翻找到了许筱的号码,拨了过去。

    “外婆。”

    “是小意呀,什么事啊?”

    咽喉像是被无形的手扼制住,挣扎着喘不上气,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窜上来。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仪器的声音。

    “您在哪啊?”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早有准备:“菜市场,买点明天的菜,晚上,菜便宜。”

    ……

    “您身体还利索嘛?”

    “好着呢,好好在南庆上学。”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断了,再拨过去,已然是关机。

    她问了问邻居大婶,说,她外婆今天似乎去了什么地方,刚才才回家。

    许筱,你最好没有什么事情,给我好好活着。

    按下手机,头痛欲裂。她用手摸上瓷碗,冰凉的,油渍凝固了,化成白色,浮在汤上。林晚意端了碗去厨房洗掉,十点多了,江榆还没有回来,她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翻出衣服,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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