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不要我了。

    我恨他。

    他捡我回家那年,他十五岁,我八岁,跟他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确实是这样,但又不是。

    我十八岁那年他的秘密被我发现,我和他大吵一架,他摔门离去,再也没出现。

    他不要我了。

    我很不幸。

    我妈生完我不到一年就离开人世了,我爸也在我三岁那年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亲戚都觉得我是灾星,是我克死了我爸妈,我被卖给了人贩子,最后被卖到了一户普通人家,生活还算平稳,后来养父养母离婚,谁都不想要我。

    我忍受不了他们因为我而吵来吵去,所以七岁那年我偷偷跑了,在外流浪了一年遇到了他。

    一开始他好心给我吃的,后来也经常来看我,日子长了,我竟生出赖上他的恶毒想法。

    还没等我实施具体计划,他却主动提出带我回家。

    跟他回到家,第一印象就是那儿很破很小,那儿只有他一个人,我很喜欢。

    原来他也很苦,他父母将他抛弃,他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捡回去了,不久那老头去世了。

    那年他刚十一岁。

    独自生活四年,他遇见了我。

    大概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领我回家。

    后来他就依靠一些补贴金和平常打工的钱供我读书。

    我很感激,拼尽全力读书,成绩一直不错。

    他很欣慰,倾尽一切对我好,他很厉害,一路摸爬滚打挣了不少钱。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好像过上了自己想象中的幸福日子。

    高考前,他专门请了两周假陪我备考,他答应我考完带我出去玩。

    我满心欢喜,高考感觉发挥的不错,高考完第七天是我的生日,那天他办了一个小型聚会,来不少人,他的朋友,我的朋友。

    只记得那天很开心,也很别扭。

    开心是因为切实感受到了无尽的幸福。

    别扭是因为,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家,将他安顿到床上躺着后,他迷糊中说了句话。

    他说,小羽,我爱你,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他不想我以后离他太远,毕竟他就我一个家人,而且以前也不是没说过爱对方啥的。

    可鬼使神差下,我发现了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冥冥之中我来到了书房,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盒子,我尝试输入我的生日。

    打开了。

    里面有很多东西,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都是与我有关,最下面是一封信。

    我犹豫了一会儿,拆开了。

    直到看到最后一行,我脑中“轰”的一声。

    这是封情书,准确来说,是给我的情书,而字迹我再清楚不过。

    是我哥的。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哥——盛烨,同性恋。

    还是对自己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但我还是一时没能接受。

    我将东西整理好放回去,准备回自己房间。

    我打开书房的门,看见我哥伸手准备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说,哥,你酒醒了啊。

    我哥他一直是这样,虽然喝醉会犯迷糊,但只要休息一会儿就能清醒不少,大概是他这么多年练出来的技能。

    他点点头,问我在这儿干什么。

    我说想来找个东西,没找到。

    他也没多问,让我回房间睡觉。

    我回房间了,他进了书房,我祈祷他不要发现我看过他的秘密盒子。

    但是估计不太可能,我哥他对自己的东西再清楚不过,一点儿细微的不对他都能察觉。

    果然,第二天,吃着早饭,他问我是不是动他书房的那个盒子了。

    我只好点点头。

    他又问我看没看里面的东西,我自知不可能瞒过他,便承认了。

    他停下吃饭的动作。

    抬起头盯着我,我当然不敢抬头,埋头吃饭。

    那你怎么想?他问我。

    我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却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哥,我要不大学报个离家远点的吧,我想出去锻炼下自己。

    他没说话,我接着说。

    而且哥,我觉得你也该谈恋爱了,那么多追你的人,你真不考虑一下吗?我现在也要上大学了,你不用再围着我转了,你要不关心一下自己的私生活?

    我知道我哥还盯着我,我说前面这些话还是没太敢和他对视,都是盯着别处说的。

    他说,那你是明摆着拒绝我了是吧。

    我故意装傻,说不知道他说的拒绝是什么事。

    他摇摇头,说吃饭吧。

    好几天我们都默契地没提起这件事。

    但我总自作聪明,答应了在高考结束那天向我表白的女生谈恋爱,我对那女生其实没多少意思,好像就那么一点点,但我觉得现在特别需要一个人帮我断掉我哥的念想。

    于是我向我哥高调地宣布我谈恋爱了。

    但我哥并没表现出什么,只说让我好好对人家。

    我向那女生说明了,我俩只谈这个暑假,开学就分手。

    那女生好像一开始就看出我有别的想法,她也答应的爽快,我估计她也只是想满足高中时那点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两个多月足够了。

    自然而然,本来说要和我哥出去玩,也变成了我要带着我女朋友出去玩。

    我哥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说等我和女朋友恩爱回来了再和我出去玩也行。

    坐在去海南的飞机上,我在想,我哥看我谈恋爱了也没什么嘛,说不定那情书是一时兴起呢,毕竟和我待一起时间最长,可能让他产生了不对劲的想法,然后发觉不对了,把东西藏起来了,只是因为被我发现了才挑明了问我。

    我这样自我安慰。

    和女朋友玩完回来后,成绩出来了,能上个相当好的一本,我哥很高兴,接下来我就准备填报志愿了。

    看到我那离家十万八千里远的志愿表,我哥没忍住开口,你真不想离家近一点?万一你要有什么事,我还能及时过去帮你处理。

    我拍拍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出远门正好锻炼自己。

    我哥也明白我有一些成分是在躲他,便不再多说,只说我自己喜欢就好。

    录取结果出来,我被跟家隔着大半个中国的学校录走了,说实话我并不高兴,我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在赌气。

    八月十七号,我和女朋友和平分手。

    这事被我哥知道了。

    那晚我和同学喝了点酒,十点左右才回家。

    一开门,我哥在沙发上坐着。

    我过去坐在他旁边。

    他问我为什么分手,我说谈够了。

    他问我这样对人家好吗,突然谈了恋爱,又突然分手,对人家公平吗?

    我有点晕,我想,确实谈够了啊,说好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确实够了啊,没错啊。

    我说,没什么不公平的啊,她没说什么。

    我哥有点生气,认为我在对待感情方面太儿戏了,他说我没必要为了躲他而随便和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谈恋爱,这样是耽误人家。

    我脑子昏沉沉的,被他说的头疼,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我怎么对待感情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再教育我了,你一个喜欢自己弟弟的人,你能对感情有什么好见解啊!

    我哥沉默了,昏沉中我感觉他站起来了。

    然后我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

    我哥打了我一巴掌。

    我有些吃痛,清醒了一些。

    我也站起来,我有些生气地吼他,你干什么!

    他好像有很多闷气,都在今晚爆发了,他说了很多话,我脑子还是有些晕,没听清太多,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反驳了他一句又一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最后我听不到他说话了,然后我听见他卧室的门响了。

    我以为他说不过我,不想再和我纠缠,回自己房间冷静了。

    我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突然很困很困,我睡着了。

    过了好长时间,我隐约听见大门响了,但我困到睁不开眼,便没管怎么回事。

    第二天中午,我醒了,头很疼,我下意识去我哥房间看了一眼。

    没人。

    我自己在家待了一天,本来想主动给他打个电话道歉,但总有些拉不下脸,便想着等他下班回来再说。

    可直到很晚,他也没回来。

    我感到不安,开始给他打电话。

    一遍。

    没人接。

    两遍。

    没人接。

    三遍。

    还是没人接。

    我手有些发抖。

    我依旧不死心地拨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发觉他不肯接我电话。

    我来到他房间,看到他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我拿起来,下面还有一张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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