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沉寂的夜晚。
夏油杰的女友死掉了……并在下一刻变成了许愿机。
-
“……%?&?”
不久之前还是女朋友的东西——此刻已然变成了闪耀着奇妙光辉的圣杯，没有形体，更不存在发声器官，但不知为何，夏油杰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
轻柔、舒缓、宛如歌唱般的嗓音，总是贴着他的耳垂，细声细气地吐露着爱语，很爱撒娇的，惹人怜惜的，偶尔冷酷的，但总是很可爱的，他的女朋友。
夏油杰摊开了手，他并紧了五指，又缓缓松开。
手心里还残留着干透的黑红血块，那是他试图堵住女朋友身躯上的破洞时遗留的东西。
地上的血泊已经消失了，除了他手上的“遗产”，再没有真由理的痕迹。
直到此刻，过去那混乱的数分钟里他丧失的理性才终于缓缓归位。
“……啊。”他发出了不明的语气词，艰难地思考起来。
……原来如此，是不是自己太用力了？
他冷静地想，努力找出问题所在。
是不是他不小心把真由理给抓碎了？
是这样的吗？
他四下张望着，目光掠过空中悬浮的圣杯，意图寻找可疑的碎片，真由理是个爱恶作剧的坏孩子，他确实玩不过他，他认输——但是，如果现在就开口认输的话，真由理会不会又觉得他没有意思，想和他分手呢?
夏油杰犹豫不决。
“……&%?《《”
他努力忽略，但他的幻听还在继续。
并非人类的声音，他却能够听懂。像是无形的触手连接着他的大脑，摆弄着他的知性，强行让他与它共频。
“……愿……?%%”
夏油杰倒退了一步。
那个声音太像他藏起来的女朋友了。
“……对我许愿吧。”
“许愿吧。”
温柔的、轻快的、迫不及待的。
宛如小鸟即将离巢，种子即将破土，勃发的生机在这声音里孕育着，诉说着，欢呼着。
夏油杰面无表情，令人作呕的、冰冷的液体在他的胃肠里涌动着，那是被他吞进去的泪水吗？
他又一次倒退了一步，这次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捂住耳朵，但那声音还是不绝地钻了进来。
“……许愿吧，许愿吧……对我许愿吧，杰。”
“——我要[完成]了。”
“让我，[诞生]吧。”
夏油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他似乎明白那是徒劳了，但又不够明白。
他放空了眼神，不再去寻找可能是女朋友的拼图碎片，也不再去躲避许愿机的[注视]。
“……”
他打开房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走过了父母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也走过了凝固在恐惧神态的双胞胎。
那些光景像积水中短暂的倒影，被自行车的车轮碾过，从他的世界里碎裂、消散了。
“……我知道了。”夏油杰喃喃着，“我知道了，你没有离开我，真由理。”
他逐渐恍然：“是在吃醋吗，真可爱。”
许愿的絮语还在继续。
但那声音逐渐被扭曲了。
-
从那一天起，夏油杰又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他一如往常地上课、吃饭、任务、训练，总监部的人没有过来找麻烦，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
“你那神经病女友呢?”
五条悟捣腾着篮球，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你有一阵子没把她带过来玩了吧。”
“你不是讨厌她吗。”
夏油杰平静地说，
“省得你们吵起来。”
“这是你会说的话？”
五条悟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
“啧啧啧，你不是什么二十四孝好男友吗？热情冷却了？什么时候把她甩了？”
“……”
“……什么啊？那副表情，不会吧，是她把你甩了？”
五条悟声音高了起来，说不出来是幸灾乐祸，还是义愤填膺。
“她就在你旁边。”
夏油杰说，
“在你左后方，大约离头顶20公分的高度。”
黑发少年像是自得地笑了一下：
“真可惜，这次你没法烦她了，悟。”
五条悟愣了下。
这像是个玩笑，或者说是恶作剧，任何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理解这一点。
然而，五条悟有六眼。
他有时会傲慢自大地漏看一些东西，但有时又出奇地敏锐，捕捉到夏油杰表情里一瞬的异质。
……奇怪。
墨镜下的眼眸微微动了动，不需要转头，六眼就能“看”到理论上是空气的地方。
理论上是空气，实际上也应该是。
左后方，距他头顶20公分的高度，什么都没有。
“杰，你——”
抱怨的话卡在了一半。
莫名的预感让五条悟再度产生了“看”的冲动，明明不需要扭头，脖子却自行动了起来。
咔啦、咔啦。
骨头与皮肉缓缓挪到了正确的位置，像是奖励一般，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他视线的中央，名为“空气”的画布被撕下了一角，漏出了流光溢彩的虚空之门。
里面有什么……
“？～&～～？”
声音，有谁在说话。
五条悟猛得清醒，他沉下脸色，术式的力量在他掌心酝酿，就在他准备发动突袭的瞬间，后背传来一股推搡的巨力。
他被撞得一踉跄，恼火地看向身后唯一的嫌疑人，却发现夏油杰的表情比他更不满。
“……你怎么能看到她的？”夏油杰不快地问道。
“什么玩意？恶，你不会你女友传染了疯病了吧，杰？”
“真由理和我深爱着彼此，应该只有我才被容许看到她才对。”
夏油杰沉着脸，凝视着着诧异多过恼怒的五条悟，默然了片刻，又说道，
“……也对，你这家伙，从以前开始，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得格外烦人呢。”
“……哈？”
“说着讨厌，偏偏乐此不疲地凑过去，任务再累一听说她来也要准备恶作剧。明明是我和她的约会，你喊着要让我迷途知返非要强插一脚，却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那次去游乐园也是，中途偷偷摸摸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拿着抽中的她喜欢的A647超强力激斗魔偶，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招惹她……”
夏油杰说着，不顾面色转红又转黑的五条悟的脸色，自己反倒渐渐平静了，眉宇间的怒色淡去，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一直以来倒是我忽略了，我这个男友确实失职，也怪不得真由理会生气。”
五条悟没有立即激烈地反驳。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
“你的脑子真的坏掉了，杰。”
“是吗。”
夏油杰不在意地笑笑，
“真由理就喜欢我这款脑子有问题的。”
“……你神经病吧？”
五条悟扯着嗓子大叫，
“真出现幻觉了？要不要让硝子给你去治治脑子？”
夏油杰无视了他，他又一次看向了那个方位——头顶20公分的地方，五条悟强忍着不跟着他一起看。
随后，夏油杰丢下篮球，似乎心情不错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我去和真由理约会了，你自己待着吧。”
“一对傻狗！癫公癫婆！”
五条悟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恼怒又嘲讽的表情，直到夏油杰关上门，他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白发少年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翻找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被他藏在边边角角的电话。
“……”
没接。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大多数时候关系不好。
五条悟深吸了口气，捏了捏鼻翼，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次接通了。
“……去看下她在不在。”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