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幻想过,在布满血腥味的斗兽场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有漫山遍野的鲜艳花儿,亦或是不受约束自由自在的鸟儿,还是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和一个温和的微笑?
如果是像这里一样人山人海,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激情的呐喊声和笑脸盈盈的赌注盘,沉迷于被金钱埋没的鏖战,最后留下数不胜数的尸体。
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一次又一次被拉去做实验,一下又一下用最残忍的方式被折磨,最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终点。
黑礁内圈层的部分是你唯一能够活动的区域,这里的墙高达五十米,遮天蔽日,黯淡无光。砖头不同于正常材质,厚度完全能够将里外与世隔绝。但是不同的只有唯一一部分,经过某一处时却可以听到一阵一阵的猫叫,震耳欲聋,就好像里面软禁了很多孩子,让你每经过一次都引起一阵头皮发麻。
你坐在监禁室的角落,被那副特殊的刑具束缚着,血流满面。
那群大腹便便的人作壁上观,躲在舞台幕后操控着场内所有的傀儡。他们听不见来自黑礁底层声音的呐喊,因为他们从来就没下来过,也不会在意这些对他们来说只是贱民的东西。
你偶尔看见过他们笑,嘴巴大到装得下一辆卡车,眼睛眯成一条缝,肚子能够顶起两个人。
上过无数次的斗兽场,九死一生的你被抬进手术室,在颠簸中震荡你的大脑,对自己施虐的倾向仿佛会变得更具体。
这么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今年十五岁,在黑礁已经五年了。
每天都有不胜枚举的人坐在观众席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嘴里叽叽喳喳,混乱麻木,模糊又清晰的声音刺痛耳膜。这次你又一次被推上广场,上一战还没有恢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中心场上去。你没有看清楚对面是什么样的对手,但是就算看清楚了又怎么样,要么死扛活下来,要么挨揍死过去。观众席汇聚着全国各地的声音,他们所有的欢乐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赌穆祇会赢。”“我倒觉得赌那个大块头也不错!”“哈哈哈哈你有病吧?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赌其它人!”“可去你的吧!想骗我?”“瞎啊?你没看到那个大块头有多壮实啊?身长三米!那可是上官集团最优秀的改造人!”“新手别不懂装懂?押穆祇才是王道!”……
好吵。
真的好吵。
头好痛啊,你们能不能都去死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观众席上面的声音你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而倒映在眼里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模糊朦胧的大身影和那狰狞的笑脸慢步向你走过来,窒息感充斥着你的胸膛,胃里翻江倒海,铁腥味和呕吐物在你的嘴巴里扑散开来。脖子在他的手里就相当于解压球,力度收紧,血管爆开,眼睛翻白,唾沫外溢。
在大脑的意识消散完全之前,你听到了恶鬼的怒吼:
“哎呀!早知道就赌那个大块头了!”“真TM后悔!该死的!害我输了这么大笔钱!臭婊子!”……
辱骂声、怒吼声、贬低声迭起,仅此因为一场比赛害他们输的倾家荡产,他们就会以上百场万无一失的比赛中挑最失败的那场,对你释放他们的恶意。
诅咒就是这么产生的吧。
黑紫色的烟雾零零散散地汇聚在广场上空,正上方那颗形似魔方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变大。他们变本加厉,开始往广场上不断扔垃圾,把所能够顺手牵羊的东西都疯狂地砸向濒死的你。
真的好吵啊,好难受…
难道要死了吗…
你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寂静。
再次睁开眼,刺眼的灯光让你眉头紧锁。
“喂!死了没?!”
你感觉到有硬硬的东西在戳你的脸,但是你实在没有力气反抗。
“悟,别吵醒她,她还要休息。”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讶异于这样的声线是从一个男孩子身上发出来的。
“我还第一次见这么不要命的家伙,她没有咒力吗?”
慵懒的女声在不远处,似乎就在你的头顶。
“有的啊~不过我怀疑可能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同第一句一样,低沉不拘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挣扎着撑开刺痛的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撮白色的毛发,以及下面猛然出现的蓝色眼眸。
“哟?醒了?脑子没有被撞坏吧,笨蛋?”
小到禁闭室,大到斗兽场,无论多么恶劣的地方你都见识过,练就了你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那里的场景也不会令你惊讶不已。但,在看清楚所在地的全貌时,你目瞪口呆。
“这是…哪?”
纯白色无暇的天花板,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木桌,布满了各种锃亮刀具的手术台,以及那新鲜的酒精味,无一不在你的想象之外,尤其是身旁飘飘然的香气直接令你神魂颠倒。眼前的三个人的模样更是让你的下巴惊讶到直接脱臼。那种身上不染一丝尘埃的干净纯洁,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说不出来的呆萌青涩,是你压根就没想象过的;哪怕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的伪装,也仍旧抵挡不住眼神里不染黑暗的天真和稚嫩。
你感动到想哭,这里简直犹如天堂!
虚弱的声音好像从喉咙里爬出来,食道里隐隐约约残留的铁腥味不禁让你的胃再次收缩起来。
眼前的白发男生没有理会你的目光,反倒是饶有兴味地研究起你手上的桎梏:“呐,估计是这个东西封印住了咒力。这上面汇聚的咒力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反倒是觉得是有人想完全封印你,但是由于咒力没你强所以只能选择压制呢~”说着,他凑近了你的脸与你四目相视,他抬起手拨起墨镜,那双蓝色发亮的瞳孔就像漩涡一样让人沦陷。你那双猩红的瞳仁与天蓝色完美对接。
“你好好休息,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额前怪刘海男生露出浅浅的微笑将白发男生往后拉,与你保持一段距离。温润如翩翩公子般的声音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相符,甚至可以说是不在一个频道。耳扩、灯笼裤、眯眯眼……怎么看都像一个不良少年吧。但你即便感觉这很奇怪,总归也比在监禁室看见的人要好一点,这样就好,很令人心安。
“在你的心脏恢复正常跳动频率前,不准动任何设施,不准下床。”短发女生摘下白色的手套,美人泪痣在眼角旁,你也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听见已经被下意识屏蔽掉的心脏检测仪的滴滴声。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外面的树沙沙作响。
你抬起手看了下自己的病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一样,闻一闻,蹭一蹭。
短发女生向你简单介绍了一下所在的地点——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专门培养特殊能力的学生,为国家培养咒术界的人才。
你没头没脑地张着嘴巴木讷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长的好乖?完全看不出来是那种疯子嘛~不愧是本少爷看中的人。”
白发男生笑嘻嘻地把自己扔在旋转椅上,两只手枕着后颈,在椅子上旋转两圈之后停住,正对着你。他把墨镜向下带,桀骜不驯的样子仔细打量你,回忆起当时你拼命的场面,他很欣赏,也很心疼。他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会值得让你做到这一步,不过面对强大且努力的人,他一直都是抱着赞许的态度。
救你是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两个接到了一个叫冥冥的人丢来的任务,当时任务中没有表明要救的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笼统地说了一句“一个女疯子”。
“说实话,我对冥小姐这种做法很不赞同。”怪刘海男生无奈地笑了下,仿佛刚刚的批判只是一种隐晦的宠溺,“不过第一眼就知道要救的人就是你,多亏了悟的好眼睛吧。”他对你笑了下,远比你想象中要更亲切,更温和。
你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默默流眼泪。
他们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
蝉鸣在不断地叫嚣着,替你发出不敢说出口的委屈。
终于迎来的天堂幻境,好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夏天,高专内部的蝉隐匿在枝叶间,此起彼伏的鸣叫声显得烦躁,不输于那群人的恶心的声音;操场边的花坛里时不时有几只小蜜蜂围着,你一凑过去它们就全部散开了,觉得很有趣,于是慢慢挪进花坛里伸手抓了几只,捏死了。
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蜜蜂们就是围着你蛰,你不得已到教学楼里才逃过一劫。
正当你松了一口气,捂着复发的伤口休息时,却听见办公室里面传来浑厚严肃的质问。
“谁让你们带人回来的?”
你悄咪咪地打开门缝,看见那三个学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面对眼前的墨镜大汉装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在墨镜大汉问出问题的那一瞬间,左右夹缝的两个人同时指向正中间的白发男生。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没有丝毫犹豫,就好像这种事情他们做了不止一次,心有灵犀。
“是悟吧。”
墨镜大汉一拳落在白发男生的头上,也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