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寒柳，起来回答问题。”

    三尺讲台之上，老师一拍桌子，中性的白色短发，乖乖端坐着，手上还拿着一支笔，这一声响，微长的白色发丝后，少女眼皮一抬，露出一双绿眸。

    她迷糊间，笔掉在了地上。

    有些冰冷的深绿色眸子下方一片乌青，那是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的缘故，更显得那双眼睛清透漂亮。

    被人打扰了睡眠，她压下了心底的不悦，起身看向了黑板。

    向来对待满寒柳十分严厉的数学老师手还抬着，指尖夹着一根白色的粉笔。“小柳呀，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老师知道这些题目对于你来说都很简单，但是上课睡觉还是要有分寸呀。”

    十分温柔的语气。

    满寒柳眉头轻轻皱了皱，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消散，看向数学老师的视线满是探究。老师那张中年发福的脸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容，是满寒柳从来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对最近所有反常事物的疑问和好奇，她走上了讲台，接过了粉笔。

    她一步步靠近数学老师。

    一时间，空气好像都静止了，所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

    就好像这个偌大的世界，除了自己的存在，其他人物都是一开始就被制定好一切程序的npc，唯一的作用就是推动剧情的发展。

    从后排靠窗的大神位置走到讲台只需要一分钟。

    一分钟等于六十秒。

    短暂的六十秒里，满寒柳的视线不曾从数学老师脸上移开半分。和她想象的一样，数学老师的脸上，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不曾变化一分。

    她暗自记下了一切的反常。

    抬手，黑板上是一道中等的题目，对于成绩优异常年在学校居于前十的满寒柳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抬手，面无表情地把第一小问的答案板书上去。

    她的余光始终注视着数学老师。

    第二问，在正确答案马上就要被写上去的时候，满寒柳握着粉笔的手一顿，大手一挥，写下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余光里，那瘆人的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意。

    “满寒柳，这是你的水平吗？你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尖子生，你就这么丢人现眼，这种简单的题目都错?！”

    辛辛苦苦培养的尖子生?

    向来不爱学习的满寒柳轻笑出声，手腕一弯将数字“2”添了一笔变成了数字“3”。

    她抬眸，兴致冲冲地看着表情僵硬的数学老师，好久，刘海有几根发丝戳到了眼睛，生理性的，她闭了下眼。

    再次睁眼时，数学老师又变成了和眉善目的模样。

    “回答正确，这个函数和Y轴一共有3个交点。”他的语气一顿，继续道：“老师就知道，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一切都不正常。

    这半个月里，满寒柳感觉自己进入了平行宇宙。

    向来对自己严苛的数学老师态度莫名变得奇怪了起来，当她的作业本上又全是红勾的时候，他会开始大声地夸奖肯定，当她因为去画室回来时晚了两分钟时他就会比正常的时候还要苛责自己。

    她是这个普高建校100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在班级第一的美术生。

    可数学老师总是不留情面地打击满寒柳，告诉她是因为学的文科简单她才能拿班级第一，告诉她只有年级第一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要谦虚，要进步。

    对于她的成绩，数学老师有着几乎变态的掌控欲望。

    上次月考年级排名下降一名的时候，数学老师就不允许她去参加美术的艺体训练了，纵使对方努力地争取，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是因为画画的缘故影响了她的成绩。

    他如今的怪异显而易见。

    写题目这小小的试探，原封不动地按照满寒柳预期中的情节发展了，几乎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至于这一切不正常发生的原因，她还没有一点思路，只能按兵不动，维持着现状暗中观察。

    她发现不止数学老师，自己身边的很多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翌日的早晨。

    宁怀市第三普通高中的上空笼罩着厚厚的白雾，让人看不清方向，其他人走向操场的脚步匆匆，只有满寒柳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从寝室向操场走去。

    虽然是普通高中，但是三中管的很严，堪比人均清北的临怀市第一重点高中。

    所以即使是大雾的天气，学生们依旧要在操场上进行早操。

    不过满寒柳不用。

    她的技能点好像全点在了智商和颜值上，体能为零……不对，零点五。

    先天不足，但撑着一口气活着。

    红色的跑道边，满寒柳靠着绿色围栏坐着，抬眸，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今天的雾真大，她抬手，一双手暴露在了大雾中，依旧没有真实感。

    如果这个时候——

    云开见雾。

    她又想起来了叶秋霏。

    灰色的记忆涌上心头，自卑敏感的自己，小心翼翼又恶劣至极的行经，如果……如果自己当初报志愿的时候选了第一重点高中，她就可以见到她了吧。

    可自己有什么脸面见她呢。

    她……还能见她吗？

    这个世界真的很不真实，叶秋霏，你还是真实的叶秋霏吗？

    “满寒柳。”

    少女的声音轻松欢快。

    满寒柳回神，低头轻咳了一声，再次抬眸时，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林静月，是你呀，早上好。”

    林静月盈盈一笑。

    她有着一贯江南女子的温婉，巴掌大的小脸，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像月牙，满寒柳很喜欢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样子。

    叶秋霏也喜欢这样笑着看自己。

    糟糕，怎么又想起她了。

    快乐与悲伤同时涌上心头，她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像吃到了一颗没有熟透的涩谷，又酸又涩，偏偏又能尝出点甜味来。

    “一眼就看到你的白头发啦。”林静月笑笑，在满寒柳的身边坐下，把书包放在腿上，打开翻找了一会儿后，拿出来了两盒纯牛奶。

    “噔噔噔！”

    她递给满寒柳一个，自己留了一个。

    “我弟的，给你喝吧。”

    满寒柳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手里的奶牛，“……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我弟弟不会建议的。”

    “谢谢。”

    怎么又问这种问题啊，显得自己很那个一样，满寒柳这么想着，拆开了牛奶的吸管开始小口地喝。

    广播里传来了富有韵律的歌声。

    “稍息，立正，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一……”

    “满寒柳！”

    许应梵的声音急促还伴随着大口的喘气声，很突兀。

    她几乎是一路跑过来找满寒柳的，看到满寒柳的一瞬间，她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因为一路的奔跑，许应梵可爱的波波头发型被吹的凌乱，留了汗，几缕发丝粘在了脸上。

    “跟我走。”

    少见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趋近于命令。

    林静月偏过头去看许应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弱弱地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应梵没有回应她，而是紧盯着那双绿色的、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她们的距离几乎要贴在一起。

    下巴触感微热。

    是许应梵的汗水。

    “你也发现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