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郊的一间独栋别墅里,穿着白色浴袍的男人从浴室中走出,他隔着毛巾揉着碎发,面无表情地靠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最近他心烦意乱,因为家产的事情扰的他不得安宁。
身为东竣集团总裁的私生子,褚辰栩从小到大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过平静的生活,他假装自己玩世不恭,对遗产毫不感兴趣,躲在国外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回来,可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似乎并不想放过他。这几天老头子身体不太好住进了医院,他更是连市里都待不下去,躲在了远郊。
“少爷,秦先生回国了,刚下飞机,他说明天是他夫人的演出,邀请您一起去看。“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助理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哪儿的演出?”
“梅花剧院。”
“嘶......”褚辰栩皱紧眉头,“听说我那两个哥哥这几天可是不闲着,我好不容易躲出来了。”
助理把高脚杯递了过去,“那我去跟秦先生说.....”
“算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商量,那两个人应该不会找到梅花剧院去。”
“好!”
褚辰栩抿了一口酒,看了看助理,“你赶紧下班吧!”
“好的!”
等人都走完了,诺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了褚辰栩一个人,他起身倚在三楼阳台的栏杆边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此时,客厅的古董钟敲了十二下。
褚辰栩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再低头往楼下看去的时候,正对着别墅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黑白色,只有那条裙子带着鲜亮的红。
女人低着头,一动不动,手腕上也缠着一圈红色的纱巾,看上去诡异极了。
褚辰栩记得刚才往楼下看去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女人猛地抬头和他对视,他仿佛接收到了女人眼中的两束寒光,竟然浑身发抖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的脸色苍白,不,是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很苍白,没有血色。五官精致但失了颜色,意外地有些淡然美感。
他鼓起勇气往前探了探,想再看一眼,可能是哪个喝醉酒的姑娘误打误撞走了过来。
突然,周围的所有路灯都跟着一起有节奏的闪烁,最后同时熄灭。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连月亮都被黑云遮住。
一股凉意从褚辰栩的脊骨窜到脑后,他转头往屋子里走,随即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着神,刚才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觉得头疼欲裂,双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很是不耐烦地脱下浴巾,一头栽倒在床上。
突然,他清醒过来,自己又站在了阳台,手里端着那没有喝完的酒。
楼下的路灯正常照明,他松了一口气,刚才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边安慰自己是最近神经紧张胡思乱想,一边喝下剩下的酒,准备回去休息。
“滋.....滋......”电流的声音响起。
褚辰栩回头,看见小区里的路灯疯狂闪动,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动弹。路灯在他预料之中熄灭,随后,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出现了一抹红色,等他看清楚了才发现,那不是之前那个女人,而是一顶轿子,是古代结婚时新娘用的轿子。
周围失去了颜色,只有红色的花轿浮在空中一上一下,好像有人抬着似的往前走着。
对啊!褚辰栩意识到,那顶花轿并没有人抬。
他想要离开阳台回到卧室,可此时,他已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只瞧见花轿停在了他家正对面,轿子窗口的帘子被掀开,之前那个红衣女人整坐在里面探头向他望来。
他知道,那不是人,所以拼了命地想要挣脱禁锢,浑身用力想要迈开脚步,直到双手颤抖,手中的高脚杯滑落,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像是给他混乱的大脑当头一棒。
他眼前一黑,身边有一个人在推着自己,“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嗯?”褚辰栩睁开双眼,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头,无数个针扎进去似的疼。
“少爷你怎么了?”
褚辰栩觉得眼睛一阵酸痛,才发觉窗帘缝隙里透进了阳光,已经是白天了吗?他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正午,太阳毒得厉害。
“少爷......”助理觉得他很奇怪于是,跟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助理是有他家大门密码的,平时不常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褚辰栩充分信任这个跟了自己很久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摸着自己酸痛的脖子,“你怎么在这?”
“我和司机早上按时来接您,可您一直不下楼,而且电话也没有接,我们怕您出事就直接进来了,结果您一直躺在床上。”助理回忆,“但表情很痛苦,好像做噩梦了,我怎么叫您您都没有醒。“
“噩梦......”
褚辰栩恍惚了一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不过,的确是噩梦。
“少爷,我们还得赶紧去梅花剧院,车已经在楼下了,您赶紧洗漱,我准备了一些点心路上可以吃。”
“好!”
褚辰栩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噩梦吧。
下午13:30,梅花剧院的京剧开场,这次是出国巡演的临川梦剧团,这个剧团年头很长了,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如今剧团里最出名的大青衣是团长的关门弟子唐染,也是秦宗煦的太太。
褚辰栩踩着点到了剧院的二楼包厢,里面只有秦宗煦一个人。
“这可不像你,你平时都习惯早到的!”秦宗煦是珠宝设计师,国内的名气一般,但国外基本上都知道他,他借用妻子京剧艺术家的身份便利,创作了许多带有京剧特色的珠宝首饰,在国外十分风靡。
“不太舒服。”褚辰栩挑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他摇摇头,“看戏吧,看完戏我请你和你太太去吃饭,我们顺便聊一下合作的事情。”
“好!”
京剧唱腔咿咿呀呀的,褚辰栩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垂眸看向舞台,台上的青衣穿着凤冠霞帔,站在红色轿帐后哭哭啼啼,随后,一个小生迈着四方步上台唱到,“我心如烧,娘子今日嫁做他人妻,袁公残暴,娘子一去不知未来如何,我的妻啊!“
褚辰栩疑惑,“这是哪一出啊?”
“哦,这出戏是老戏新改,之前只在当地出名,讲的是当地的故事,说是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与当地首富的女儿两情相悦,可是这个首富落败后要把女儿嫁给别家抵债,所以皇子就追妻至此,后来这个富商的女儿死了,皇子为她立衣冠冢,随后梦中与心爱之人夜夜相会结为夫妻,最终是帮亡妻讨回公道,严惩恶人。“
“梦里相会?”
褚辰栩脑中突然闪过那顶红色的花轿,与台上的轿帐很像,他的头又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了?”
“那个轿子是?”
“故事里男女主人公每次在梦中相会,女主角都会坐着轿子来,表达了她对男主角的痴情与未能和男主结为夫妻的执念。”
秦宗煦看看台上的演员,又看看褚辰栩,“你今天好奇怪啊!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觉得......”他总不能说他昨天梦见了一顶红色花轿,只能假装难过,“觉得这个故事还挺凄美的。”
“不是吧!你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有喜欢的人了?”秦宗煦打趣道。
他笑着摇头,“没有。”
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看戏了,此时他心乱如麻,好像灵魂出走一样木讷地盯着舞台。
看完戏,他和秦宗煦约好在一个私人餐厅吃饭,秦宗煦等妻子唐染,他和助理、司机先过去。
坐在车上,褚辰栩脑海中反复重现昨晚的“梦”和刚才看到的戏,神情恍惚,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下了一行泪。
“少爷,今天看的什么戏啊?感觉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助理问。
“嗯?”褚辰栩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了眼泪,“我......”
他有些难堪,慌张地想要找纸巾,助理贴心地递过手帕,他有些难为情地伸手去拿,刚碰到手帕,车体剧烈晃动,冲击和压迫随即而来,他的眼前瞬间被血遮住变得模糊,跟着,失去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