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读

    江岁莞考上X大的那个夏天,是她人生中记忆最模糊的夏天。

    复读的一年时间里,她和祁野的联系次数并不多,大概每次大考过后,祁野会问她考得怎么样,有时候她把卷子拍给祁野,祁野会给她讲题。

    好像和两人一起上学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曾经,少年清润磁性的嗓音像是轻盈的羽毛,拂过她的心间,带来身体里最隐秘角落的悸动。

    江岁莞从来没问过祁野的大学生活。

    并不能用不好奇概括她的心理。

    或许,她耿耿于怀的是,她无法参与这一整年他的人生。

    从祁野走上飞机,而她背着沉重书包走进复读班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已经割裂开来,像是进入了两个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时间线,各自运行。

    她也没问过祁野“你会不会等我”“你有没有和其他人走近”这类问题,她对答案并不是百分百的自信,但下意识宁愿盲目相信她心之所寄的人。

    一旦怀疑,她是没办法撑过这一整年的。

    喜欢一个人的话,他的意义会逐渐扩大,对于这一年的江岁莞来说,尤其如此,所以她不愿动摇自己的信念。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而煎熬。

    依然是做不完的卷子,仿佛无法结束的一堂堂课。

    十八岁的年华,明明应该如同骄阳似火,江岁莞却只觉得自己像是缺水后又遭暴晒的野草,只凭一丝本能的韧性苟延残喘。

    灰烬一般的时光带来的是不断稳定的成绩。

    江岁莞不是祁野那种学习上的天才,想要够X大的门槛,她得拼十二分的命。

    去年高三时,她还没有这么拼的想法,那时候她懵懵懂懂的,并没有预想过分别的洪水席卷而来的时候,会带来怎样绝望的无助。

    她没经历过离别,更没预想过离别,她那时还不懂那是什么概念。

    直到成绩出来,录取通知书下来,她才明白过来——

    这是他们人生的分叉口,是他们共同走过的最后一站。

    她不要。

    他们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能这样结束?

    江岁莞做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决定——复读。

    从高考考场第二次走出来的时候,江岁莞在烈日下险些晕倒,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回到家,从抽屉里翻出手机。

    开机的时候,她想着该说些什么呢,屏幕亮起之后,她看到祁野发来一行字:“结束了,好好休息几天。”

    结束了。

    江岁莞不喜欢这句话。

    对她而言,这明明是她奔向他后即将抵达的起始点。

    是他们的开始。

    屋外,妈妈喊吃饭,江岁莞放下手机。

    她决定先沉淀一下焦躁的心绪,现在成绩毕竟还没出来,一切还未落定。

    夜晚,好闺蜜程晴给她打电话,询问她要不要去金州玩。

    程晴在金州西城区的J大,和祁野的X大位于地铁线的始末端。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江岁莞懒散道。

    如果没有意外,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去X大,没必要在这几天提前跑这一趟。

    “我男朋友给我找好了房子,你来了就住我这儿,不用花什么钱,我现在还学会做饭了,我想做给你吃。”程晴可怜巴巴地撒娇。

    江岁莞思忖了一会儿,心里也有些意动。

    成绩出来的这些天她也没什么安排,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是发呆,和好朋友一起度过确实会更开心。

    江岁莞和母亲商量了一下,两天后就坐上了去金州的火车。

    下车时,江岁莞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出了站,就看到程晴在出口处等她。

    两人抱在一起,程晴两眼汪汪地捏她的脸,“瘦成这样。”

    打车去程晴出租屋时,江岁莞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男朋友靠谱吗?”

    江岁莞一向尊重别人,所以对程晴的恋情很少多嘴。

    她相信,程晴做出恋爱的决定,一定是有某种不可抗因素推动着她,作为好友,她不能替程晴去判断那个因素是否值得、是否稳定。

    她会尊重程晴的所有决定,并陪她承受所有后果,不管程晴最后的男人是谁,她会是程晴不变的好朋友

    ——这是她唯一能许诺的。

    程晴托着下巴想了想,“还可以,但我没有那么喜欢他。”

    一句话,就预示着两人的恋情可能不会太顺利。

    江岁莞疑惑:“没有那么喜欢也可以在一起吗?”

    程晴笑了笑,“当然可以啊,还有一些先婚后爱的小说你没看过吗?感情说到底其实是可以培养的东西。”

    江岁莞不置可否,无法想象。

    到了出租屋,厨房里早就备好了菜,程晴烧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开了两瓶酒,两人吃得酣畅淋漓。

    江岁莞没喝酒,帮着程晴洗完澡后,调好空调温度,给程晴盖好被子。

    她躺在程晴旁边,打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祁野发消息。

    该说什么呢?说她来金州了?两人可以见一面?

    江岁莞想象不出两人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两人匆匆见了一面。

    真的很匆忙,因为祁野回来得晚,而江岁莞当时还在上课,等她放假的时候,祁野早就跟家人一起回老家过年了。

    两人是在学校门口见面的。

    当时地面上还有一些脏兮兮的残雪,旁边的煎饼摊上有热气溢出来,祁野站在石栏旁边,好看得十分扎眼。

    江岁莞一走近祁野,仿佛也被他的光芒笼罩了,四下里许多视线自然地汇聚到两人身上。

    江岁莞感觉恍如梦中,好几个月没见的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又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祁野挑眉笑了笑,“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他一句过来,江岁莞就无法自主了,想靠他无比无比地近。

    祁野送她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在阴影里四目相对。

    江岁莞预感是不是要发生一些什么。

    无形的磁力像是要将两人生生拽到一起。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岁莞茫然却又庆幸。

    这样随随便便的,不好。

    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江岁莞也会自动说服自己:情难自禁,没什么的。

    第二天,程晴揉着脑袋,打着哈欠醒过来,翻了个面一把抱住江岁莞。

    “等会去X大不?我男朋友也在X大,我去找他要学生证和卡,带你四处转转。”

    江岁莞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但也不是不可以。

    临出门前,程晴给江岁莞化了个妆,捏着江岁莞的下巴感慨道:“瞅这水灵灵的小模样,怎么总觉得我比你沧桑一些呢?”

    江岁莞心想:如果程晴见过她复读时双眼干枯麻木的样子,肯定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简单吃了早饭,到达X大的时候,太阳高升,空气开始湿热起来。

    程晴去男生宿舍楼下借东西的时候,江岁莞也看见了她的男朋友。

    高瘦而清秀的一个男生,看程晴的眼神深邃而柔和,浅浅的笑意很醉人。

    男生和江岁莞只是点头致意,两人并没说话。

    借完卡,程晴先是带江岁莞去图书馆转了转。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程晴抓住还想去八楼阅览室的江岁莞:“我带你去看祁野。”

    听到后两个字,江岁莞身体麻了麻。

    “……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我问我男朋友要了他的课表,走吧。”程晴不由分说,拉着江岁莞去一栋端庄大气的教学楼。

    两人在藏在走廊拐角后面。

    程晴指了指其中一间教室:“就是这里了,还有两分钟下课。”

    江岁莞只觉得脑袋空空。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俩是来偷看的,她不必直接面对祁野。

    她看看他就好。

    铃声响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有的人步履匆匆,似乎是急着去食堂吃饭,有的人神态悠闲。

    很快,祁野走出来了,江岁莞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他的身影。

    只是,祁野旁边还有一个女生。

    那女生挽着祁野的手臂,卷曲的波浪长发掩着一张五官精致的瓜子脸,明艳至极。

    女生和祁野说着话,两人之间仿佛有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想必是熟识已久。

    直到整栋楼的人都走了,程晴才拉了拉江岁莞,“走吧。”

    江岁莞眼珠子僵硬地转向程晴。

    程晴一脸冷静。

    “走。”程晴拖着江岁莞走了。

    江岁莞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程晴的出租屋的。

    程晴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酒,提前点的外卖也到了,程晴把外卖拿进来,是双拼口味的炸鸡和芝士火鸡面。

    “你早就知道?”江岁莞盯着炸鸡表面色泽浓艳的辣酱。

    “嗯,我一直在关注祁野的情况,还用小号加了不少X大的社团群、交流群,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在群里认识的。”

    程晴替江岁莞戴上塑料手套,然后塞给她一只炸鸡腿。

    “认识我男朋友之后,我让他也多帮我盯着祁野,他还挺不爽的。”

    程晴吃了一口炸鸡,“后来,祁野身边就出现了那个女生,两人关系没有完全公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江岁莞听完很久,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很固执,不亲眼看见,你就不会彻底死心,我也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现在彻底难受一回,总比之后在这段感情里反复自我消耗要强。”

    程晴谈过几段恋爱,比江岁莞看得清醒的多,她知道自己做得很残忍,但她相信,这是很多女人都要经历的痛苦。

    早经历早重生。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去X大吧,好学校多得很。”程晴把酒递给江岁莞。

    这一晚,江岁莞没有喝酒,她知道酒这种东西只是逃避的手段,她需要做的是接受现实,而不是逃避什么。

    越逃避,越懦弱,越痛苦。

    没过几天,江岁莞离开了金州。

    回去路上,她翻看着和祁野的聊天记录。

    其实很多转变,早就有迹可循,只在她身在其中,从来不曾察觉。

    比如,以前祁野回她消息,即使内容简略,但基本上都是秒回的。

    后来他回消息就是隔了很久才回复。

    现在想来,或许是他对她开了免打扰之类。

    “小姑娘,没事吧?”对面坐着的大叔语气有些担忧和紧张地问道。

    江岁莞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哭,只不过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一直往下流,像是泪腺坏掉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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