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其麦

    朝臣们安安静静穿过由重兵把守的永巷,踏着高耸入云的台阶朝辉煌且庄严的正殿而去。

    朝臣们站定,举着玉笏毕恭毕敬的低首,静候着尊贵之身的降临。

    “天家到!”张公公的那刺耳的声音划破这殿中的一方宁静。

    珠帘之后,身着玄色日月星辰朱雀金线刺绣袖衫,腰系华虫金丝祥云纹蔽膝,腰系龙凤纹韘形玉组佩与天子剑,头戴十二旒玉珠玄冕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诸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天家淡然的将手搭在身侧的纯金蟠龙头上,指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禀天家,微臣听闻城外瘟疫这几日愈演愈烈,恐会威胁到城中百姓之性命,乃至陛下您的龙体,不如……”少府丞抬头便瞥见天家眼中的怒气,急忙闭上了嘴。

    天家缓缓坐直身体:“针对此次瘟疫众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群臣左顾右盼的窃窃私语起来,却无人敢上前。

    “朕倒想问问诸位,何为立国之本?”天家身体略微前倾,用犀利的眼神审视着百官。

    百官依旧不做答,仅是恭敬的杵在殿中,如石化后的柱子一般。

    “来,桑弘羊你说。”天家抬手一指。

    桑弘羊怔住,深吸一口气,随即稽首答道:“土地,百姓。”

    天家眉间紧了又紧:“说得很好,无百姓则无土地,无土地则无国。朕想问问在座诸位,若是朕只因城外的灾民生了瘟疫便就对他们不管不顾,甚至痛下杀手的话,你们会如何看待朕?天下黎民会如何看待朕,史书又将会如何书写朕?难道,在你们的眼里,朕竟是一位为保全自己而不择手段的暴君?”

    文武百官的头低了又低,多数人甚至屏住了呼吸,深怕因为发出一丝声响而被迁怒。

    “天家英明神武,断不可能与暴君相提并论。”桑弘羊俯身行肃拜礼。

    天家缓了缓情绪,随后问道:“冠军侯和新乐翁主可还在城外?”

    桑弘羊起身回道:“仍在,不过,据侍郎所说,二位所带粮草今已告急了,物资与草药也皆已用尽了。”

    天家轻轻点头,坐直身子:“桑弘羊,国库的粮草可还有余?”

    “回天家,有余但不多。”桑弘羊低头回禀道。

    天家摸了摸纯金蟠龙头:“除却前线将士粮草与宫中与文武百官俸禄所必须的支出的粮草,其余的调拨一千石粮草与一千被服于冠军侯和新乐翁主处,再增派御医和人手携药物助他们二人就治伤患于灾民。天下万民皆为我大夏子民,凡我大夏子民皆为朕之子民,朕乃一国之君,既受命于天,便就要肩负万民之命,唯民长寿安康,大夏方能国运昌盛。”

    “天家洪恩,万民之福。”大臣们一惊随即郑重地跪下,行稽首礼,即头触地后高呼着。

    厚重城门缓缓开启,许多人都从营帐中探出头来,好奇的瞧着城门前的动静。

    我放下账簿转交给桃夭,转身看向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为首的依旧是意气风发的万俟靖生,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住脚步,随即淡然的缓缓打开象征皇权的明黄色锦帛,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喊道:“冠军侯,新乐翁主接旨!”

    我和霍南仲面面相觑,见到万俟靖生手中拿着的确也是圣旨,只得俯身行军礼跪拜听旨。

    “奉天承命,制诏御史,”万俟靖生顿了顿,瞧了瞧我和霍南仲,随后昂着头越发的精神抖擞了,“迩年冬月,朔风肆虐,寒云蔽空,寰宇骤降暴雪,千里冰封,万径霜凝。南州北郡,皆遭其厄;黎庶之家,尽受其殃。屋舍倾颓,田畴湮没,牲畜冻毙,商贾辍行。哀鸿遍野,妇孺啼饥号寒;流民载道,老弱曝骨履霜。朕夙夜忧思,痛心疾首,辗转难眠,涕泗滂沱,遂从国库挑拨一千石粮草与被服用于救助灾民,愿冠军侯与新乐翁主二人携手数十位御医与官兵,共同抵御瘟疫,尽力尽心就治百姓,护大夏百姓安康,护大夏安宁,钦此。”

    “天家万福,长乐未央。”城外百姓带着一丝惊讶与感动,颤颤巍巍的朝着圣旨的方向磕了又磕。

    我站起身接过旨意瞧了瞧这才作罢,抬手示意还在磕头谢恩的百姓起身:“各位请起,稍后我会派人将被服分发下去,还请各位回营帐中稍作休息。”

    万俟靖生站在原地一副邀功的模样:“此次若不是本官周旋,尔等许得和这城外明百姓一起空着肚子等着那幽州原来的救命粮草了。”

    霍南仲白了万俟靖生一眼:“天家英明神武,自是想护黎民安康,奈何小人从中作梗。不过,如今有了这粮草与被服,甚至还有不少御医与草药,这城外百姓终归是有救了!”

    “此次还是要多些万俟公子,”我笑着走向万俟靖生神色真诚的看着他,“若不是公子出马,或许我等确也是要失了希望。”

    万俟抬手一挥,倒被我夸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抿着嘴乐呵呵笑着,说话竟有几分客气了:“应当的应当的,百姓的事也是我万俟之事,翁主殿下不必客气。”

    霍南仲用手搭着我的腰将我搂到他身边,瘪着嘴看着万俟靖生说道:“还不快回去?等着我们请你喝茶?”

    “也不是不可以,”万俟靖生双手背在腰后,“怎么?翁主殿下不过夸了我几句,表兄便就吃醋了?”

    霍南仲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便就吓得万俟收回玩世不恭的神色乖乖挥手,走之前还不忘调侃道:“表兄,我觉得若是翁主殿下愿意当我表嫂确也是不错的。”

    “你再说上两句没用的话,我便叫人将你那些不当做的事都禀报给天家,我倒要瞧瞧你还神不神气!”霍南仲生气道。

    “好好好,我走总行了吧!”万俟靖生嘴里嘟囔着转身,“一天跟个万年冰块似的扳着个脸,也不知翁主殿下是如何受得了你这般模样的。”

    “万俟公子此言差矣,”我侧目瞧了瞧霍南仲,随即向前两步,却被霍南仲扯着腰带又勾了回去,我抬头偷笑,随后压低声音道,“你别瞧你表兄平日里扳着个脸,待我之时,可不是这副模样哩!”

    “阿婉,”霍南仲压着怒气叫着我的小名,“营中还有些事务未处理。”

    我抬眼笑着瞧着他:“君侯说得是,也罢也罢。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万俟公子,军中事务繁忙,待客不周还请万俟公子见谅,来日,待我与君侯忙完了此事,定会好好酬谢万俟公子的。”

    万俟靖生摆手:“翁主殿下不必这般客气,我万俟靖生平日虽有些不务正业,但还是分得清楚是非的,一朝为臣子,便就要承担起护佑大夏的职责。”

    “不错不错,万俟公子这话说得甚好,”我伸手便就鼓起了掌,“以公子如今的觉悟,来日定能成就一番辉煌的政绩。”

    万俟靖生爽朗大笑起来,那有些异域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深邃和俊美了:“表兄,翁主殿下这位嫂嫂,兄弟我先替你认下了。”

    我浅笑着:“如今,万俟公子对女娘可还有偏见?”

    万俟靖生俯身恭敬的行礼:“那日,确实是我口不择言了,还请翁主殿下见谅。”

    “无妨,”我摆手道,“这世间女子本就不逊色于男子,只是世间偏见将女子的身份降了又降,压了又压,这才将许多罪名都强加于女子。”

    “嫂嫂这话有理,靖生受教了。”万俟靖生又故作玩世不恭起来。

    我低下头戳了戳霍南仲的腰,害羞的小声道:“还不管管?”

    霍南仲清了清嗓子,用手握住拳挡住嘴在我耳畔低声道:“不过是迟早的事。”

    “哼,”我叉腰跺脚道:“我可还没同意呢!”

    霍南仲伸手牵起我的手:“这可由不得你。”

    “不与你们二人混说了,”我低下头嗔怒着甩开霍南仲的手,转身走向一旁的桃夭,“桃夭,且带些人手去将那被服分发下去,记着每户至少要留两床被子与两床褥子,若家中有女子孩童与老人可多发一床,衣物若是不够优先给女娘,女子体弱受不得冻,每日施粥叫家中女娘与孩童前来报道,方可施粥与肉粮。”

    “诺。”桃夭点头带着云远和云清带了一队玄甲兵朝各处四散分发被服。

    “阿婉,”霍南仲走到我身后,“你也累了些许时日了,即日起不如回城中府邸休息罢,往后这里交由我便好。”

    我摆摆头:“阿仲,这天下需要你,也同样需要我,这百姓既是大夏的百姓,也是你我之百姓,即使如此,为民为国,我理应出力。阿仲,你我同为大夏战士,便就应当同进退共患难,再说我又不是那娇生惯养长大的花朵,别将我想得太脆弱了可好?”

    “好,”霍南仲点点头握紧我的手,“阿婉,你总是这般不服输。”

    我侧目:“我这是要强好不啦!”

    “是是是,阿婉说得是,”霍南仲将我的手捧起呼了呼气,“你瞧你手都冻乌了,还这般倔强,若是被你阿父阿母瞧见了定会心疼的,终归是我没照顾好你。”

    我哈哈大笑:“这与你何干?我已及笄便就应当为自己所做之选择负责,说到底,你也是随我一同出城驻守,应当是我道歉才是。”

    霍南仲将我搂进怀里,又用披风将我裹住:“阿婉,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明明你比我还小上几岁,有时候说起话来倒也还是头头是道。”

    我抬起头看着霍南仲:“瞧你说的,不过是平日书读得多谢,大道理都记在心里适当之际脱口而出罢了。”

    “阿婉,你真的很与众不同。”霍南仲低声说道。

    我微笑着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

    或许,正是因为我的与众不同,才会有机会来到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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