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沿着玻璃幕墙往下淌时，夏婉晴的丈夫刘杰举着孕妇专用靠枕寻来。穿深灰卫衣的男人半跪着给妻子换软底鞋，腕间檀木手串在动作间轻响，温宁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在夕阳里拉长，突然被李窕塞了满手的登山杖。

    "现在上去正好看夜景。"李窕把温宁的米色羊绒围巾又绕紧一圈，"观雾山装了智能路灯系统，天黑后整条栈道都是流萤效果。"

    刘杰小心翼翼地扶着夏婉晴上了车，点头向李窕和温宁示意后驶离了酒店。

    刘杰长相不太好看，身高体重几乎一样，夏婉晴大学毕业回老家相亲认识的，她刚告诉李窕和温宁时，李窕大叫说这不是个正方体嘛？！毕竟在李窕心里她温温柔柔的校花闺蜜怎么也得找个看得过去的吧，不过后来，两人都被刘杰对夏婉晴的细心折服了。

    一向颜控的李窕甚至对温宁感叹道，“你以后找对象还是不要太看重颜值了。这也没啥用。”

    温宁默默反驳，“不行，太丑了我怕做噩梦。”

    李窕：“……”

    温宁仰头望着缆车划破雾霭，十年前秃鹫盘旋的悬崖如今缀着观景台。穿汉服的女孩们举着自拍杆从她们身边掠过，檐角铜铃与直播间的背景音混成奇异的和弦。

    “观雾山发展得真不错。”

    "小心台阶。"李窕突然拽住她手腕。温宁这才发现青苔斑驳的石阶被替换成防滑板材，扶手缠绕的仿真紫藤在暮色里几可乱真。转角处的智能路标亮起柔光，正在播报海拔与心率监测提示。

    "这些弄的真好。"温宁的指尖拂过扶手上雕刻的雾凇纹样。山风送来远处烤栗子的甜香，混着某个旅行团的导游正在讲解："观雾山生态改造项目历时五年，所有建材都采用......"

    李窕突然笑出声，指着悬崖边错落的木屋群："记得我们高二逃课来的那次吗？当时这里只有守林人漏雨的破屋子。裴清和重建时特意保留原址，说要给迷路的人留盏灯。"

    温宁的登山杖在仿古地砖上敲出清响。她们转过月亮门洞，忽然被山腰平台的人潮惊住。二十来个大学生正在给流浪猫喂食，猫屋设计成Q版山神模样，食盆上印着"清和集团动保基金"的LOGO。

    "他承包了整个景区的动物救助。"李窕弯腰挠了挠凑过来的三花猫下巴，"听说最初股东们都反对，他直接拍了份二十页的生态评估报告。"

    温宁望着猫屋旁电子屏滚动的领养信息，忽然想起十年前少年蹲在游乐园角落喂流浪狗的模样。那时他校服袖口还沾着颜料，说等考上Q大要建全国连锁的动物收容所。

    "他在家里名声特别好。"李窕突然说。山风掀起她酒红色的羊绒披肩，露出腕间梵克雅宝的手链，"那年暴雨冲垮老索道，他带着工程队亲自上山抢险，在塌方区找到最后三位被困游客时，浑身是血地昏倒在救援队面前。"

    温宁握紧了包带。栈道两侧的智能灯带渐次亮起，确实像坠了满山的萤火虫。她数着心跳走过第九个弯道，忽然发现岩壁上嵌着诗句铜牌——"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正是她大二时在博客写过的柳永词评。

    "观景台到了！"李窕的欢呼惊散她的思绪。温宁抬眼望去，整座玻璃平台悬在云海之上，地面铺着会变色的感应地砖，每走一步都漾开涟漪状的光晕。

    夜风捎来山下民宿的陶笛声，温宁靠着护栏望出去。十年前长满野杜鹃的山谷，此刻正流淌着银河般的灯带，她忽然看清那些星子似的亮光竟拼成了山神图腾——和裴清和高中课本扉页的涂鸦一模一样。

    "要不要试试星空望远镜？"李窕已经凑到自助观景设备前扫码，"裴清和特意从德国订的，能实时显示星座......"

    温宁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某人结实的胸膛。檀香混着龙舌兰的气息漫过来时，她听见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

    裴清和将她的羊绒围巾轻轻拽回肩头，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后颈："姐姐躲什么？当年拒绝我的时候，可比现在镇定多了。"

    “你怎么在这？！人吓人吓死人啊！”温宁吓得要死，往旁边站了站，和裴清和拉开距离。

    李窕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赶紧走过来拉住温宁，“哟，裴总怎么在这啊？大晚上来巡视啊？”

    裴清和眯了眯眼，无视李窕话语里想吃瓜的阴阳怪气。

    其实他是李窕的远房表弟，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姐唯恐天下不乱。

    “凑巧。”他淡淡地回答道，扫了温宁一眼后转身离开。

    他走后，“半山腰上碰见，可真够凑巧的。”李窕一脸揶揄。

    “闭嘴，刚刚吓死我了，跟鬼似的。”温宁推开她，默默平复着心情。

    “诶！你别转移话题，我收回我下午的话，他肯定对你还有意思。”

    温宁：　“……”

    她不接话，继续快步爬山。她现在只能确定裴清和绝对认出她来了，而且还因为当年她拒绝他表白的事对她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