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温宁是被天花板漏下来的雨水叫醒的。
“啊——”她尖叫起来。
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被子和床单,突然安静下来,啊,原来崩溃是无声的。
家里的老房子之前一直没人住又年久失修,凌晨下了点小雨天花板就开始漏水。
温宁找了个工匠好不容易才修补好,但心里也明白这房子得翻新了。
她也早有想法,爸妈在世的时候就开玩笑说以后要把这老房子翻新,现在他们都不在了,轮到她来做了。
她打算直接把房子拆了重建,这两天找人帮忙联系了工人,接下来就是找建房子这几个月的住处了,李窕和夏婉晴倒是都说让她去和她们住,但她哪好意思啊,她们俩一个有男朋友一个有老公,而且也不好意思占朋友便宜,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于是联系了做中介的姑姑温建红帮她找租的房子。
今天天气不太好,大早上就开始下雨,温宁约了今天看房,只好早起背着包出门。
她坐着公交车到了约定的地点,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据说早年丧偶,孩子又都在国外,自建房建了几套但没人住,这才便宜出租。
只是便宜是便宜,但便宜好像真没好货……
温宁第三次踮脚避开客厅地板的霉斑时,终于听见头顶传来不祥的"咯吱"声。中介姑姑的尖嗓门从手机里炸出来:"这可是学区房!厨房漏水算什么缺点?接水煮面多方便!"
"姑,这淋浴间玻璃门都没有。"温宁用脚尖拨开浴帘,惊起一窝潮虫,"您确定这符合《日内瓦公约》?"
"哎呦你这孩子!"姑姑在电话那头嚼着脆枣,"人家房东说了,你要是肯租,免费送一箱樟脑丸!"
温宁蹲在第七家房源的后阳台研究疑似白蚁巢穴的凸起。房东大爷热情地拍打着她肩膀:"小姑娘有眼光!这阳台去年刚加固过,就是偶尔会塌——"
"偶尔?"
"下雨天嘛!"大爷掰着手指头,"上周三塌过,大前天塌过......"
温宁微笑着后退,后腰撞上摇摇欲坠的晾衣杆。她表面维持着礼貌颔首,心里想着难怪这房子没人住。雨水顺着楼道裂缝滴进她衣领,像阴险的蛇钻进脊背。
"要不...再看看下一家?"姑姑语气开始发虚。
"算了算了。"温宁盯着手机天气预报里持续到月底的暴雨图标,"我先回去歇会吧。"
雨水在巷口汇成湍急的小溪时,温宁的帆布鞋已经吸饱了水。她攥着伞骨与狂风搏斗,满脑子都是今晚必须给建设局写封《论老城区排水系统与原始社会的异同》。突然,一辆飞驰的摩托车碾过水坑,泥浆如同海啸般扑来——
"我#¥%&......"
脏话在舌尖转了三圈,最终化作一声克制的叹息。温宁低头审视自己变成迷彩服的连衣裙,庆幸今天穿的是深色内衣。水珠顺着刘海滴到鼻尖,她突然想起包里还有张姑姑强塞的"驱霉符"。
"这符要是灵验,"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就该让那摩托车主今晚梦见自己变成拖把!"
宾利慕尚缓缓停靠的声响像段不合时宜的电影配乐。车窗降下时,温宁先看见的是自己狼狈的倒影——头发贴在脸上,衣服上满是泥浆,然后才注意到驾驶座上裴清和微微抽动的嘴角。
"需要..."他清了清嗓子,"顺风车吗?"
温宁此刻宁愿被雷劈也不愿上车。但雨水正顺着她脊椎往下淌,而对方眼里那种"我绝对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闪烁让她无名火起。
"谢谢,不用。"她扯出个假笑,"我预约了泥浆SPA。"
雨点大了起来,裴清和突然推门下车,温宁下意识后退半步,他似笑非笑:“你没看天气预报吗?十分钟后有雷阵雨。”
温宁当然看了,也知道自己现在很难打到车,但她看着车上的真皮座椅,很不争气地犹豫了,她现在满身泥浆,又是无业游民……
“真皮的吧?我赔不起……”语气弱弱的。
裴清和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只见他脱下衬衫递过来。男性气息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伸出手接过,以为他让她披着,下一秒就听见。
"知道你赔不起,垫着坐。"他拉开副驾门,"真皮座椅泡水会变形。"
温宁:“……”
她最终还是上了车,隔着那件衬衫坐在副驾驶上,湿透的裙摆正在大腿上制造出可怕的触感。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可怕的问题,这衬衫她不会也赔不起吧?!
"这衬衫多少钱..."她刚坐下就弹起来——座椅加热突然启动,烫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自动感应。"裴清和面不改色地调整空调出风口,"上次载了只流浪猫设置的。"
车驶过第二个红绿灯时,温宁发现自己在无意识搓揉那件衬衫。这举动太像变态,她赶紧松手,又假装整理衣摆。余光瞥见裴清和握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显然在憋笑。
"刚刚是去看房?"他突然问。
温宁警觉地扭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指尖在导航屏上轻点,"那里物业经理是我高中同学。"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温宁突然发现这辆车干净得诡异——没有零钱罐,没有充电线,连车载香水都是未拆封状态。就像...专门为某个时刻准备的布景。这个念头让她手指一颤。
温宁决定假装突发性失明。她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旁,裴清和正在偷瞄她。两人目光在后视镜里相撞,又同时弹开。
车停在小区的瞬间,温宁几乎是跳着逃出去的。她扯下湿透的衬衫递回去:"我赔你。"
"等等。"裴清和突然倾身,温宁后背紧贴车门,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按住了安全带的按钮,又来?!
"什么?"
"不用你赔..."他嘴角扬起可疑的弧度,"洗好还我。"
雨幕中,温宁举着衬衫像举着面投降的白旗。而宾利车尾灯在积水里拖出长长的红痕,像极了当年被她用红笔划满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