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宗主闻言指尖微颤,他拧起眉头,正言厉色道:“师弟,休要胡闹!”
楚聿之头垂的死死的,势有种宗主不同意便不罢休的决绝,“望宗主成全!”
在他身后,慕忱神情倨傲,啐了声“伪君子”。
“孽障!”擒着慕忱的是那身穿青色仙袍的尊者,他神情凛然,袖袍一挥,慕忱脸上多了道巴掌印,“你师尊如此护你,你竟这般作为?”
慕忱神色不变,只从嘴里发出一声略带讽刺的轻笑。
云蘅宗主沉吟片刻,终是抬眸望向楚聿之,“罢了,若你执意如此,应允便是。但你那孽徒须长长记性,责令二十雷劫鞭,你……八十。”
楚聿之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云蘅宗主意已决,便只好俯首作揖,“谢师兄。”
……
苍穹之下,云雾缭绕,云蘅宗内,一片肃穆。
雷劫台前,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正是楚聿之和慕忱。
四周空气凝固,唯有远处山峦偶尔传来的鹤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静谧。
楚聿之白发胜雪,一根精致银簪半束。他面容清冷,俊美无俦,身着一袭淡雅云水蓝衫。衣袂蹁跹若朔风回雪,鹤骨松姿犹似画中仙,教人心动神驰。
可无人知晓,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是道不尽的慌乱。
楚聿之出声安抚身旁的徒弟,试图以言语缓解压抑,“别怕,这雷劫鞭不痛。”
慕忱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师尊走好。”
楚聿之:“……”不会说话就别说!
不知道慕忱能不能撑过那二十鞭,要是撑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了。
楚聿之侧目望向身旁少年,只见其神情淡然,眼眸中毫无畏惧。
是了,他一紧张给忘了,竟真把慕忱当作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要知道,他身边这位远非普通少年所能比拟。
清风徐来,那青衣仙尊飞至跟前,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楚师弟,往日未见你对这徒儿如此上心,今日倒是转了性子?”
楚聿之目光深邃,不禁提高了几分音量,“从前,是我心有所蔽,未能体恤弟子之苦。今日,我愿代他受过,以赎前愆。”
慕忱垂眸,心中却是愈发冷笑。
随着时间推移,雷劫台上气息愈发凝重。
楚聿之泰然自若,踏上台阶。
雷劫台上,三根玉白柱子矗立,上面刻着斑驳雷纹,染了点久经风霜的陈旧血迹,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残酷过往。
台下,云蘅宗弟子议论纷纷。
“楚仙尊不是一向憎恶慕忱吗?还让我们略施薄惩,怎的今日会代慕忱受这雷劫鞭?”
“装装样子罢了,毕竟元婴期可不怕这鞭子!”
说话的两名弟子站在最前面,楚聿之听得一清二楚,他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主指使众弟子欺辱慕忱的事情,竟被那两人这样堂而皇之道出来,他只希望慕忱没有听到,不知那些事情是他所为。
这般想着,楚聿之便朝慕忱望去。
只见慕忱面色如常,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楚聿之舒了口气,他闭目凝神,站定三大玉白柱之中,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雷劫。
而慕忱,则静静伫立于台下,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楚聿之。
天空乌云如墨,雷鸣电闪,翻滚不息。
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第一道雷劫鞭划破天际,携着一股毁天灭地之势,轰然坠落,狠狠砸向玉白柱中间的楚聿之。
楚聿之身形一颤,他的衣衫被雷鞭撕裂一道口子,伤痕血肉翻飞,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看台下人的反应,想来他演的极像。
那雷劫鞭气势汹汹,若是没有系统的无痛模式,他现在应该要被疼死。
好在这系统有点用,打在身上一点感觉没有,就是那烧焦的味道有点刺鼻……
雷劫鞭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一道道雷劫鞭如同拥挤的人潮接踵而至。
终于,当最后一道雷劫鞭雨消云散之际,台上恢复平静。
楚聿之的身躯已在鞭笞下遍体鳞伤,浑身浴血,却依旧屹立不倒。
八十道雷劫鞭让楚聿之的身体看不出一片完好的地方,这些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横飞,汩汩鲜血将云水蓝衫浸染成绚丽的殷红,就连他那一丝不苟的银发也沾上血迹。
【副本开启,请宿主与主角慕忱一同进入“寒蝉炼狱”,完成后将额外奖励五十颗糖果。】
原书中并没有对“寒蝉炼狱”进行详细描写,但从配角口中能得知,这个副本并不容易。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所以楚聿之决定……
【决定挑战极限?】
决定要加钱!
【……】
额外奖励一百颗糖果,不讲价!
【成……成交……】
楚聿之佯作一副死样,突地一个趔趄,即将摔倒时被飞来的宗主师兄搀住。
他唇角溢出鲜血,面色惨白,似用尽全身力气道出:“宗主师兄,寒蝉炼狱之罚,我……我责无旁贷!”
宗主师兄眉间蹙起,“你身受重伤,若是再入寒蝉炼狱,你会死的!”
楚聿之也不想去,但若是不去的话,以慕忱那个炼气期修为肯定会死。
慕忱死了,他就会死,还不如多捞点糖果。
【……本系统好像被耍了?】
雷劫台下,慕忱眸色深沉。
他开始有些看不懂楚聿之,这样做究竟有何所图?
不过,若楚聿之真死在寒蝉炼狱,这对他来说益处颇多。
楚聿之掀开眼睑,遥遥望了慕忱一眼,“我意已决。”
言毕,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晕了过去。
……
翌日清晨,楚聿之是被吵醒的。
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快起来啊!主角要死了啊啊啊!】
靠!真服了!
上辈子当社畜就算了,这辈子还要当牛马!
楚聿之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慌乱间鞋履未及穿好,视线便触及床榻旁的身影,那份熟悉的温润中带着几分威严。
他怔愣片刻,挤出一抹笑容,“师兄好。”
宗主师兄见他神色匆匆,脸色沉了下来,“坐好,把药涂完再出去,这可是上好的金创灵药。”
楚聿之从宗主手中将灵药取走,“这个我自己涂,多谢师兄!”
宗主还欲说些什么,楚聿之便跑出去了。
他无奈摇了摇头,有些恍惚。
自他登上宗主之位,楚聿之便再没叫过他师兄,此刻眼含笑意的楚聿之,让他想起了从前跟在他屁股后头,软声软语喊他师兄的少年楚聿之……
另一边,楚聿之正朝着系统所指的方向而去。
他从发间抽出银簪,注入灵力,眨眼间银簪化为一柄泛着流光的长剑。
这熟稔的程度让楚聿之惊了一惊,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
想来,应当是原主的肌肉记忆。
楚聿之跃上长剑,御风而行,很快来到慕忱所在的地方。
他抬眼打量,周遭是一处关押犯错弟子的牢笼。
牢狱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四周昏暗,仅有几缕微弱光芒从窄狭窗洞透入,勾勒出囚笼轮廓。
楚聿之找寻关押慕忱的牢房,还未及近,耳畔便已传来阵阵嚣杂之声。
“臭小子,大比时你不是很厉害吗?怎的现在待这儿当孙子了?”说话的人嗓音中尽是嘲弄。
另一个炮灰的声音响起,“吃吃吃!我让你吃!”
随即,一阵瓷器摔落的碎裂声传来。
楚聿之走近,躲在暗处,默默观察里头情形。
只见,慕忱面色惨白,皮开肉绽,满身鲜红,雷劫鞭落下的伤口已与破旧衣裳粘黏,触目惊心。
他坐在冰冷的石桌前,手上执着一双竹筷,应是在用早膳,只是饭碗都被摔碎了。
面对此情此景,慕忱没有丝毫波澜,他垂着眸,纤长鸦睫撒下淡淡阴翳,掩住眸中神情。
慕忱对面两名弟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似是不将慕忱惹恼不罢休般,怒不可遏道:“我告诉你,这种事都是楚仙尊让我们做的!楚仙尊厌你至极,你就应该去死!免得污了……”
那人话未说完,一道凛冽寒意犹似破晓之霜,扬起千堆雪,将他整个人席卷而起,狠狠砸向坚硬墙壁。
“我何时授意你们如此行事?”人未到声先到。
那两人闻声,连忙朝声音来源匍匐跪地。
“楚……楚仙尊?这牢狱又脏又臭,您不该纡尊来这……”
“你在教我做事?”楚聿之脸色微沉。
“不……不是。”
“大比上慕忱重伤你们,因而你们来寻仇,是也不是?”楚聿之横眉冷眼,自上而下睥睨面前两人。
这两名弟子平日便嫉恨慕忱,时常耍些小手段让慕忱不快,得到原主应允后更是变本加厉,为非作歹。
昨日,大比之上,慕忱失了心智,将这二人重伤。
却不想,这两人拖着残缺的身子也要来寻仇,作为炮灰还真是尽责尽职啊……
楚聿之语气淡然,“既不好好养伤,便罚你们二人手抄两千遍宗门戒律,不用法力将宗门上下打扫干净。”
“可……可弟子的双手被慕忱废了!”
“那就用脚!”
“弟子遵命……”
那两人麻溜走了,牢狱中仅剩楚聿之、慕忱二人。
慕忱放下手中筷子,哂笑一声,“原以为师尊会一直在旁看戏。”
楚聿之神情恢复如常,不再是刚才那般盱衡厉色,“你别听他们瞎说,我没有授意他们。”
慕忱抬首望着楚聿之,一双眼眸无波无澜,宛若死灰,“师尊不必说谎,您对我的厌恶、陷害、传授的邪术、乃至大比前夕喂我服下的乱息丹……徒儿都已知晓。”
楚聿之心拔凉拔凉,他觉得,他可以收拾收拾去世了。
这到底是什么天崩开局啊啊啊!
倏地,楚聿之脑回路一转,挤出一抹笑容,试图以真诚换取一丝信任,“如果我说,这些都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慕忱两眼写满了不信。
楚聿之本想将“穿书”一事说出来,却遭到系统的强烈警告,便只好换一番说辞。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前那个‘我’并不是我,现在的这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慕忱没有言语,楚聿之继续喃喃着:“慕忱,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的这个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