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傩舞3

    慕忱不知道御楚哥哥去了哪里,只得四处巡睃。

    直至来到一处青铜台旁,镇上的人大都云集于此。

    慕忱往人群里挤去,霎时,周遭所有人朝着青铜台下跪,齐声念出——

    “祭神傩舞,驱邪逐疫!还望太子殿下救民于火,我等感激不尽!”

    全场,唯有慕忱伫立着,没有其他人的阻挡,他终于看清了。

    夜色融融,星辰隐匿。

    祭坛之上,御楚身着傩衣,头戴傩具,那轮孤月淡淡洒下银辉,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身上。

    “御楚哥哥……”慕忱摇着头,“不…不要……”

    御楚摘下面具,清冷的银辉却映得他眉眼温柔。

    他对着小慕忱微微一笑,似是给了个安抚,随后戴上傩具,对着台下百姓道:

    “我愿以此身为誓,行祭神之礼,驱除邪祟,护我大兖,还世间一片清宁!”

    言毕,四周百姓虔诚跪拜,声浪如潮。

    “祭神傩舞,驱邪逐疫!”

    此国名为大兖,今为兖朝永宁二十三年,突逢鬼风疫作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而那“御楚”正是大兖朝储君,自出生起便伴随着有凤来仪、百鸟朝凤的祥瑞之兆,幼时便被立为太子。

    他作为一国储君,驱邪逐疫,当仁不让。

    鼓声隆隆响起,篝火将太子殿下的倒影牵出长长的,与寂寥的夜融为一体。

    太子殿下所穿傩衣以藏蓝和玄色为主、赤金色镶边。傩具亦是以蓝黑为主,其上画着些翎羽凤纹。

    他口中喃喃着唱词——

    “锣鼓喧阗,鬼神共舞,

    驱邪逐疫,傩声悠悠。”

    太子殿下迎声起舞,光影交错间矫若游龙,随着鼓点的加快,他的动作遒劲有力,风姿秀逸,仿若不可向迩的神祇,慈悲而圣洁。

    他头上辟邪的红绳如丝如缕,金色珠帘于额前垂下,随着他舞动的幅度微微摇曳,发出叮当声响。

    慕忱见之心神一滞,他生命中那抹唯一的曙光正于台上翩跹起舞,如同月下仙人,不染尘埃。

    慕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想,定是受了那老巫师的毒药侵扰,才会这样。

    慕忱再次掐向身上的伤口,试图用疼痛来缓解这毒药。

    “傩戏终场,神鬼归位。

    岁岁年年,河清海晏。”

    随着太子殿下低吟的唱词,一场盛大的仪式即将圆满落幕。

    然,风骤起,篝火影幢幢。

    太子殿下头上戴着的祈福赤带于夜风中翻飞,腰间蝻蛇带用红绳串起的古铜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台下百姓疑惑地四处张望。

    “礼,成了?”

    “可……这是怎么了?”

    却见,这场风来得兀然诡异,犹似伥鬼拍散篝火,火星子四溅,烧起了周遭矗立的树木,染上了百姓的布衣。

    一时间,纷乱如麻。

    太子殿下将傩具摘下,愣怔地望着眼前一切。

    倏地,一阵尖利的叫声响彻云际。

    太子殿下闻声望去,便见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女手指着他,全身颤抖不止。

    这一切都落进了身为旁观者的楚聿之眼中。

    他想要上前看得更清晰些,可画面却突然颤抖起来,似那雪花屏般无数道黑白线条混合在一起跳动,让楚聿之越想看清便越看不清。

    耳畔那些平头百姓嚷着,可画面始终无法显现。

    “鬼!定是鬼上身了,救救太子殿下啊!”

    “并非鬼上身!他……他就是那疫鬼!”

    “……”

    “这疫鬼已被本尊抓获!若想彻底斩除疫鬼,根绝鬼风疫,便只能用这傩祭!”

    “皇弟,莫要怪皇兄心狠,只有这样,才能……”

    画面终于恢复,当楚聿之看清眼前状况时,他傻了眼。

    青铜台上,太子殿下被绑在一个十字形的青铜器上,月光透过树梢,映出他凄清的面容。

    整个祭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那位自称“本尊”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引得周遭人心震颤,风声鹤唳。

    “以天地之名,借苍生之力,吾今欲行傩祭之仪,诛灭此疫,以安天下!”

    青铜台随着上仙的言语,逐渐泛起血色涟漪,就好似这座青铜台早已染尽人血。

    人们屏息凝神,只见那上仙手中的师杖发出耀眼光芒,与祭坛上的异象遥相呼应。

    上仙眸中隐隐浮起血色,“要想根绝这鬼风疫,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可。”

    上仙取出一把匕首,刀柄上镶嵌一颗血红宝石,“只要大家在祭坛上将匕首刺进这疫鬼的身体,献出自己的灵力,就能祛除疫鬼,根绝鬼风疫!”

    “你这是妖言惑众!”太子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窜起浸透四肢。

    “我乃兖朝太子,绝非是什么疫鬼!”说出的话却是苍白无力。

    太子试图挣脱束缚,但依旧是徒劳。

    上仙行至他跟前,“笑话,看来你这疫鬼是特意挑选的身份!太子之位,至高无上,无数百姓臣服于你,方便你下手啊!”

    太子殿下啐了一口。

    “我看你才是那疫……”太子话未说完,匕首便猛然扎向他的肩膀,剧痛袭遍全身。

    他咬紧牙关,怒视着上仙,眼中满是不屈与愤怒。

    上仙抽出匕首,血液喷涌浸湿太子的衣襟。

    让人惊疑的是,那把染血的匕首灵力流转,熠熠生辉,渐渐驱散太子殿下周身萦绕的黑气。

    上仙转过身去,举起那把散出灵力的匕首,“大家看到了吗?只要将匕首刺进去,献出自己的灵力,就能驱散疫鬼!”

    台下,一名男子讽道:“说得轻巧!我们哪有什么灵力啊?”

    上仙和蔼一笑,“你们每个人都有灵力,只是你们没有修炼过,灵力还未被挖掘。”

    他将匕首上的血甩到祭坛上,“这疫鬼横行多年,鬼气浑厚,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彻底驱除,只有我们每个人都献出灵力,才能真正将之驱除!”

    月光倾洒,为这座青铜台披上一层神秘银纱。

    “兖朝的子民,拿起这把匕首,”上仙将匕首举过头顶,“驱除疫鬼,还世间一个太平!”

    在上仙的煽动下,一些人开始向前迈出步伐。

    可他们始终不敢夺过那把匕首,直至他们身上的“鬼风疫”开始作祟。

    于是,他们都戴上了狰狞的傩具,仿佛此刻已不再是平头百姓,而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的恶鬼。

    他们戴着面具,就好像做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面具凶神恶煞,却煞不过他们的心。

    他们似是忘了,太子殿下最是爱民如子。

    太子殿下绝望地闭上双眼,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匕首一次次贯穿他的身体,深入骨髓,带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仿佛灵魂都被这疼痛扯得支离破碎。

    太子殿下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惨叫,歇斯底里,他试图挣扎求死,可他却根本无法逃离这傩祭。

    青铜台似是将他的灵魂桎梏于此,让他生死不能。

    太子殿下发出微弱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鲜血的喷涌,血河与祭坛相融,绘出一幅诡谲瑰丽的画面。

    随着他血液的浸染,祭坛散出的幽暗绿光愈来愈刺眼。

    慕忱灵力迸发,欲要杀了那些人解救太子殿下,可他却被一股强大力量定在原地,他想要挣扎,却因身上的毒药而使不上力来。

    一个奸佞阴冷的声音响起,“慕忱,还记得你杀的那权贵吗?”

    “那男子家中有一传家之宝,正是你太子哥哥脚下踏着的青铜台!”

    “其实,那并非什么上古圣物,而是禁忌之物——‘祭坛’。”

    慕忱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他拼尽全力想要冲破桎梏,却发现一切尽是徒劳。

    绝望与愤怒在他胸腔嗡鸣,几乎要将他撕裂。

    陌生的声音继续回荡,“那家人从不轻易将家传之宝借给旁人用,却不想,你杀了他们家最宠爱的儿子!”

    “他们动不了你,便将手伸向了你的太子哥哥!听说那祭坛能让太子殿下身陨,他们可是双手奉上!”

    楚聿之作为局外人,自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看全局,然而,这个说话的人他却是怎么都看不到。

    他在心中哀叹一声,真是可惜。

    但他猜想,这个人既然知道这么多,极有可能是那阎冥鬼王。

    可这阎冥鬼王到底要做些什么?

    就在他思忖之际,周遭的一切画面分崩离析,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什么情况!?”

    【啊啊啊!宿主,你都干了些什么!死亡倒计时开始了!!!】

    楚聿之:“?”

    我什么也没干啊!?

    只见,眼前的所有画面都转变为虚无,唯有慕忱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楚聿之试探着打招呼:“慕……慕忱?”

    慕忱转过身来,已是少年慕忱。

    他的脸上挂满泪痕,“御楚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楚聿之上前一步,摇了摇头,“可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嘛!”

    霎时,慕忱的脸骤变,成了那副被抽筋剥皮没有双眼的可怖模样。

    “为什么救我?”慕忱的声音时而清冽如泉,时而浑厚如兽,在两种极端之间不停的切换。

    楚聿之怔在原地,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反差当中回过神来,耳畔的死亡倒计时便已经响起。

    【倒计时提醒,9——】

    楚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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