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把楚聿之吓了一跳，他朝慕忱望去，却见慕忱依旧紧闭双眼，应当还在睡梦之中。
楚聿之舒了口气，他还以为慕忱半夜就按捺不住要杀了他。
待他稳定心神，才开始细细观察慕忱。
他发觉，慕忱面色惨白，眉宇和睫毛渗出晶莹剔透的雪花，慕忱似是寒冷极了，正不停地往他身上攀来，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聿之往后退了一步，慕忱便向前挪了一步，最终，慕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双手将他死死环住，扰得楚聿之动弹不得。
他试图将慕忱的手扒开，可慕忱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无法撼动分毫。
楚聿之摆烂式倒在草垛子上，无奈道：“这么冷，怎么不往火堆里走，偏往我身上爬啊？”
无人回应。
楚聿之只好一手扶着慕忱，一手往篝火处爬，他将篝火旁的干柴悉数扔进火中，试图用这暖意驱散慕忱身上的寒气，但似乎收效甚微。
“驺吾，我这徒弟为何会这样？”楚聿之急切地询问，心中充满了不解。
驺吾望着慕忱，“你那徒弟幼时被囚于水牢，那份寒毒早已深入骨髓，留下了病根。”
“再加上刚泡过冷水和挨冻，应是……危在旦夕了！”
楚聿之一听，当即便上手揪住驺吾的毛，“这不都是因为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他！”
驺吾被揪得嗷嗷叫起来，“放手，放手！要秃了！”
“你不说我就不放！”楚聿之手上已经揪掉了好多毛。
“只要给他输送法力，抑制住体内寒毒即可。”
楚聿之这才松开手，“那你给我解开法术封印！”
“哼！你可知这是寒蝉炼狱亘古不变的规矩？凡是踏入此地者，皆需承受法力被封之苦，以考验其意志与慧根！”
楚聿之看着驺吾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狡黠，“既如此，那就由你来输送法力吧！”
“我？”驺吾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的法力可宝贵着呢！”
楚聿之的手又抓住了驺吾身上的毛，“我告诉你，若我这徒弟有何不测，我亦难逃一死！”
“在死前，我一定拔光你的毛，让你秃着被其他妖兽嘲笑！！”
驺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它身为万兽之尊的神兽，若是出了这炼狱被其他妖兽嘲笑，岂不是面子丢大了！
“别拔别拔，我答应你就是了！”
片刻之后，驺吾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在你们凡人之间，殉情是真的？”
楚聿之满头问号，“我那句‘难逃一死’不是这个意思！”
驺吾吸了吸鼻子，“没事～不用多说~我都懂~”
楚聿之：“……”到底懂了些什么？
在他们未曾察觉处，慕忱双眸微睁，迷迷糊糊间已将那些对话悉数听了去。
慕忱轻轻吐息，拥楚聿之拥得更紧了些，不放过楚聿之身上任何一处温暖，疯狂汲取着。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寒风依旧肆虐。
只见驺吾的大尾巴在空中挥了两下，一团柔和的光芒涌现，注入慕忱体内。
随着法力的注入，慕忱的身体逐渐转暖，颤抖也渐渐停止。
慕忱双眼微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抱楚聿之抱得死死的。
最终，慕忱在楚聿之怀中沉沉睡去，楚聿之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清晨，夜晚的寒冷与死寂逐渐褪去。
慕忱悠然转醒，眼帘还未掀开，他便嗅到了一股雪梅清甜的香味。
他动了动手指，发觉有一抹温暖包裹着他，让他有一瞬间恍惚，全身心都暖和起来。
可是……这股温暖从何而来？
慕忱骤然睁开双眼，眼前景象惊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躺在楚聿之怀中，并且，手还紧贴在楚聿之的胸膛处。
慕忱猛地往后退去，可退了几步他便冷静下来，因为楚聿之此刻正毫无防备地熟睡着。
他伸出手缓缓握上楚聿之脖颈，一双眼死死盯着楚聿之静谧的面容。
他很快就能得手，却不想楚聿之突地睁开双眼，吓得慕忱收回手，一掌重重地拍向楚聿之胸口。
楚聿之被这力量拍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他捂住发疼的胸口，怒视着慕忱。
只见慕忱那双异色双眸中充斥着戒备与恶心，仿佛他就是那瘟神，避之不及。
楚聿之撑着散架的身子起身，叱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好心让驺吾救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啊？”
慕忱连忙爬起身，跪坐在楚聿之面前，“师尊，是徒儿的错，还请师尊责罚！”
他嘴上道着歉，心里却没有一丝反省的意味。
刚才只有他们二人，楚聿之法力被封，慕忱本可以直接掐死楚聿之，再伪造成死于炼狱的假象。
可不知怎的，他终究有些下不去手。
或许是因昨晚那温暖的怀抱，抑或是那让他心生悸动的话语……
楚聿之望着慕忱道歉的模样，心中冷笑。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惊魂未定，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一阵警报声在他脑中炸响。
睁眼便见慕忱那臭小子掐着他脖子，差点没把他吓死！
无奈他还拿这臭小子没有任何办法。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自己酸痛的肩膀，“我这身子骨怕是要被你弄散架了！罚你给我揉一揉！”
慕忱闻言，连忙应下。
楚聿之见他要绕到自己身后去，赶紧拦住他，“你在我面前揉一下就行。”
他现在可不敢把背后交给慕忱，不然一个不慎就死翘翘了。
“是，师尊。”慕忱在楚聿之跟前跪坐，他朝前望去。
楚聿之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仔细看去，还能透过衣裳看见楚聿之雪白的肌肤，以及精美的锁骨。
慕忱指尖微凉，在触及楚聿之肩膀时似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来。
他喉间有些干涩，心神一滞。
他体内生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亦如当年看见御楚哥哥于高台起舞时，涌起的那股悸动。
可当时是因为老巫师下的毒，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呢……
楚聿之等半天了也没见慕忱帮他按摩，有些不耐道：“怎么，不愿？”
慕忱连忙将手搭上去，轻柔按起来，“愿，愿的。”
他收回无处安放的眼，紧盯着自己的手指，转移话题道：“师尊，您昨晚说得‘若我有何不测，您亦难逃一死’，这是……何意？”
楚聿之一愣，他没想到慕忱竟然把这话给听了去。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那破系统吧……
楚聿之摆了摆手，随口敷衍，“字面意思罢了。”
慕忱闻言，眸间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没想到，徒儿在师尊心中竟这般重要。”
楚聿之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感觉没什么毛病，但从慕忱嘴里出来后，便是哪哪都膈应。
他呵呵干笑两声，“好好按摩！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慕忱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为楚聿之按摩，从肩膀到四肢。
……
晌午时分，阳光本应刺透阴霾洒下暖阳，但这里的天色却依旧昏暗，仿佛太阳从未升起。
洞穴外的雪终于停了，但寒冷依旧刺骨。
楚聿之站在洞穴口，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天地。
系统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不带丝毫情感，刺入他的心扉。
【警告！当前环境对主角慕忱构成致命威胁，若不及时逃离此地，慕忱定会丧命于此！】
楚聿之脸色苍白，心中焦急。
他对着身旁的慕忱说道：“不能坐以待毙了，要尽快找到出口。”
驺吾嘴里嚼着刚找回的果子，对着他泼冷水，“找不到的，只能等出口自己开把我们传出去！”
楚聿之紧握双拳，“若再不出去，我这徒弟会撑不住的！”
慕忱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在楚聿之心中竟真的这般重要。
驺吾也道不好，“你徒弟死了，那你岂不是要跟着殉情咯？”
“不行不行，这千年来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解开我设下的幻境，可不能死咯！要快点找出口！”
楚聿之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
……
几人在茫茫雪原上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发出一串沉闷的声响。
楚聿之转过身去，身后的慕忱微垂着头，两颊被冻得通红，步履蹒跚。
楚聿之朝慕忱伸出手去。
慕忱愣愣地看着，有些不解其意。
楚聿之上前一步，握上他的手。
慕忱的手轮廓清晰，原本白皙的关节被冻得发紫，却也掩盖不住雕琢般剔透玲珑的十指。
楚聿之双手捧着慕忱冰凉的手哈气，“好些了吗？”
慕忱垂着眸，楚聿之看不出其中情绪，只听慕忱无波无澜的声音说着：“好些了，多谢师尊。”
“那我们继续找出口吧。”楚聿之说完闭目凝神，试图感应到任何一丝与外界相连的气息。
终于，他捕捉到了一缕微弱的波动，虽极其微弱，但足矣让他确定出口的大致方向。
只是，若想真正出去，机会渺茫……
他们寻了许久，除了寒风呼啸和皑皑白雪，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