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州,苍羽国。
落羽城,红河滩。
四个白净道士,眼神狰狞。
他们的剑尖处尚在滴血。
不远处,是两具血还未干的尸体,男尸瞪大眼不瞑目,女尸嘴唇紧抿。
女尸僵硬的手里,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浑身颤抖战栗,但他不哭不躁,眼神狠厉得看着面前的几个凶手。
孩童身后,一半是白雪,一半是红壤,两者交汇的地方岩浆横流,火苗狰狞,赤红滚烫的浆水正慢慢爬向他。
挣脱掉女尸的手臂,孩童终于颤抖着爬向雪地。身后岩浆却如流火灼日,速度猛然加快,就在他用尽全身力气蓄力想跑起来的时候,被一个迸发的火苗卷跌入岩浆口,跌入万丈深渊。
十年后…
床上的少年猛然坐起,额头的冷汗还未干,低声嘟哝了句又是一样的梦…
凌云隔着藤蔓帘子看着远处奋力练剑的少女,内心一阵失落,思绪陡然回到十年前那天…
六岁的小男孩安静地躺在一张竹床上,浑身绑着白色的绷带,像是刚从地狱逃生的木乃伊,眼皮微动,还没待眼皮睁开,就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女娃娃音在喊爷爷爷爷。
女娃娃看起来四五岁,头顶一对小髻煞是可爱。
一双滴溜溜葡萄似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到男孩眼皮微动,立马转身对着屋外喊了起来。
“爷爷,小哥哥要醒啦!你快过来看看!”
“你这小丫头小点声!你没有动那玉吧?”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转头嗔怪又宠溺地看着小女娃。
男孩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老人一头鹤发垂至肩上,看似虽乱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乱中有序感,剑眉星目,虽看似五六十岁,但身体却似青壮年一般有力得很。
没等他张口想问什么就听到小女娃继续说话:“爷爷怎么回事?我好心喊你来看小哥哥醒了,你却只担心我动了你那块玉!”
男孩疑惑得看着这俩活宝斗着嘴,却听到他们说到什么玉的时候往自己身上看去。却看到自己胸前一块血红色的玉石,正闪着耀眼的红色光芒,玉石之上看着有像流动的经脉样式的线路,看起来透着一股绝望的艳丽色彩。
男孩看着这块玉,不禁问道“老爷爷,你们说的是这块玉吗?”
“就是救你性命的神玉-炎陵玉,可以保你筋脉不断,血液不凝,你醒来时候没发现?”
“没有,我刚醒就听到你们说,却不知说的是什么物件。”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那玉似乎是通灵了一般,血色的纹路开始越走越快,周边的红色光芒越来越耀眼,这红光逐渐增强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白光,倏地一下白光眨眼睛消失不见,再看男孩的胸前,哪里还有刚才的血色神玉,只有空荡荡的绷带而已。
小女孩嘟囔道“爷爷…玉消失了哎…”
“不用你说我有眼”老头也嘟囔着,转头看着男孩问“小家伙,你掉下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男孩道:“老爷爷,我还以为我是您的孙儿嘞,敢情是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以前的事我好像都记不清了,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
“小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你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了吗?我叫羽衣——百里羽衣。”女娃一改刚才的哭腔,转眼兴致勃勃得与他攀谈。
“名字…也不记得了…”
“爷爷,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怎么送他回家啊?”
老头儿不言不语,眼睛盯着小男孩肚子上一块地方,只见那块地方隐隐开始有烧红的迹象,渐渐凸显出两条盘踞着的龙的轮廓。
“小鬼,这里热不热?”老头儿手指按在他发红的肚子那块儿。
“不热不热,就是有点儿饿…”
“奇怪…难道…”老头儿自己自言自语得站起来,这时候羽衣已经蹑手蹑脚给男孩端来一盘野果子。
……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男孩吃着果子,一副呆傻的模样。
“小哥哥,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也未必是件坏事。”
男孩看着女孩奇怪问道:“为什么不是坏事?”
“那你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啊!而且名字还能自己想叫什么就叫什么!”看着女孩的样子,男孩略微思考似乎也觉得很不错。
他抬头看着窗外,眼神迷离地望向远方,恰好看到一株花正旺盛攀爬,那是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正以其顽强的生命力攀爬着,似乎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那是什么花?”
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老头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时间的长河:"那是凌霄花,一种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植物。"
男孩看着这株凌霄花,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他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如同凌霄花一般,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和挑战,都能够勇敢地面对,不断向上,直至达到人生的巅峰。
“你说的对,我这就是新生。那我就叫凌云吧!就像那株凌霄花一样,永不服输,凌云直上!”
少年壮志满怀。
惊呆了面前的女孩和老头儿。
老头儿嘴角抽了抽自言自语道——淦!劳资还以为你要叫凌霄呢!不过…凌云…凌云…倒也是个好名字!
凌云的名字就这样叫了十年,但是十年过去了,老头儿也就是凌云的师傅从没有教授他剑法和内功,不是老头儿不想也不是凌云不想学,而是老头儿发现他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阻碍他正常运用周身的气。
凌云从未问过老头儿名姓,一直喊师傅或者老头儿,在他看来,如果师父想告诉他就自然会说。
至于师妹百里羽衣也只是喊老头儿爷爷,但是两人并不是亲生爷孙,就像是凌云一般,是半路结缘。
羽衣虽然问过老头儿的明姓,但是很显然并没有被回答过。
慢慢的,凌云了解到他所在的崖底是落羽城外名叫红河滩的地方,几百里皑皑白雪唯一一处有土壤露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天灾造化,这里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洼。
这处坑洼表面看去烈火炎炎,深入几十米后便月明风清,仿佛置身海底一般清凉,天上的岩浆也就成了照明用的光亮。中间是一层大气,再下面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方圆几十里绵延在红河滩底下。花开十里,竹漫群山,飞禽走兽和平相处,这里就是三个人所呆的一方小世界。
至于吃穿用度则是老头儿隔半月飞檐走壁去崖外置办一些,虽简陋,几人也过得怡然自得。
凌云试图攀爬过却都失败了,一来他没办法运内力,二来没有外功,但是这些年他也没闲着,倒是把老头儿其他本领都学了来,比如厨艺,医术,易容术。要说他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还是厨艺了。
虽然他无数次恨这头顶的岩浆,不过也得亏了有这一层保护着,外面的人才没能轻易发现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竹林中,一袭火红衣衫的百里羽衣正用剑柄戳凌云肩膀,少女头发高高竖起,很是英姿飒爽,身上是一袭淡青色布衣,虽然质朴,穿在她身上也似乎掩盖不住清水出芙蓉的清丽。
“凌云!!!”凌云在少女的一声大吼中惊醒过来。他想如果眼前的少女不说话,那定是个温婉如水的画里妙人,不知道要引得多少英雄豪杰折腰呢。
“可惜可惜……”他独自叹着气,耳朵却已经被提溜起来,百里羽衣丝毫不给他思考的空档继续吼“可惜什么?是不是又要说可惜我这个暴脾气。”
“我的小姑奶奶,我哪敢随意诋毁您啊。”他随手一个翻身,拿出一盘果子“小的刚采的无敌超级美丽鲜果,您请笑纳。”
百里羽衣随手拿起一颗,小脸得意地一扬,两个人打打闹闹着走去一边。
今天是老头儿出去置办生活用品的日子,凌云和羽衣都有点激动。
他们一下午都守在谷底的出口位置。
几乎一下午都等在谷底出口,期待着老头儿身影。
因为从五六岁的时候就跟老头儿一直生活在这方小世界,所以对于地面上的世界,穹顶之下的他们也只能从老头儿口中得知,对于他们俩而言,老头儿是救命恩人,是师父,是亲人,更是对于世界所知的连接人。
直到入口光亮快要消失,老头儿的身影才慢慢清晰。
两人感觉奇怪的是,老头儿并没有往常一样敏捷的跳跃身影,而是显得非常吃力。
“爷爷,你这次怎么了?”羽衣眉头皱的紧,她从没见老头儿这样吃力的样子。在她眼里,从认识这个世界开始,老头儿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师父,你撑会儿,我马上拿药来。”凌云说着跑进他们的内室,在一个小葫芦里拿出几粒棕色丸子就急忙跑出去。
“咳咳…没什么,下来时候在洞口遇到点儿情况…”老头儿捂住胸口,努力让自己咳嗽的不那么厉害。
不待凌云走远,只听到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