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许舟又换回了打字栏。两只修长有力的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昵称为空。谢谢你。

    很快，那边扣了个问号。

    许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礼貌。但都是男孩子，对面这人应该不会那么在意。许舟按着语音解释道：“没事的哥们，你不用太在意。”

    而对面在意的不是这个，回复道：明天开学。

    许舟刚想继续按这个语音说话，对面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发了条语音。

    “别陷太深，怕被甩。”这话明显是在说：就最后一天了，安分点吧。

    奈何许舟正上头呢，愣是没听出来。

    这位兄弟的声音是普遍的青年音，但加上别有一番风味的吐字清晰后，对于这种声音，许舟一般称之为让小姑娘着迷的声音。

    许舟觉得这人就算没摆脱单身狗的命运，那也有不少追女孩子的经验。许舟交友兴致大发，决定向这位兄弟请教请教：“咱，聊聊？”说完后，许舟添加了“昵称为空。”。

    哪知这位兄弟根本不领情，在加好友界面回复道：哥是风，你追不来。

    此时的许舟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跟着人聊了几句。不出意外，许舟的念头被这阵狂风吹跑了。

    ……操！

    没关系，许舟最擅长的就是斗嘴，虽然加好友的界面只能打字，许舟直接就在群里发了艾特。任由其他人怎么说，许舟醉酒后的眼睛直接无视了他们两个以外的人。

    这人迟迟不肯回复。许舟像是酒后发疯直接赖上他了，只要这人回的越慢，许舟的玩味就越大。十分钟后，对面的人只打字道：您喝酒了就找别人当玩具，我可不适合！

    句末，这人相当配合的发了个挑衅小笑脸。

    许舟这人没啥别的，就是好面子。

    眼瞅着这人这么侮辱自己，再加上喝酒时想起那个猪狗不如的父亲，许舟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怒道：“你他妈，老子给你脸了是不？”许舟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句不够还想再来一句，“啥苦，我都吃了。就跟这过不去，”话说到一半，许舟吐了一口。说话时一字一顿，“你们就是，就是都，瞧不起我！”

    许舟晃了晃神。

    傻x吧！许舟你他妈有病吧！这话都说得出口！

    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么丢脸，许舟一下子就清醒了。

    群里人正一头雾水地听着，却收到：消息已被撤回。两条消息被撤回后，不知道的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昵称为空。”作为挨骂的大冤种，虽然没听完，但还是马上就发了一篇长达800字的怼人小作文。

    日，早有准备。

    祖国大花朵后面的数字显示135。这才短短一周，就拉了不少人进来。想到明天要面对的，可能就是这群里的人。许舟再怎么不情不愿还是打字道了歉并加以解释。

    看样子这是许舟此生除了被他爷爷打击，最没面子的一会了。酒后发疯发到自己不认识的人面前，被这么多人看着，还这么丢脸。如果是当着别人的面出丑的话，他能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朋友顾浩宇还没睡，解释道：你别介意，舟哥平时就这样，最喜欢跟别人斗嘴了。

    许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想看“昵称为空。”怎么说。

    汽车声轰鸣而过，许舟此刻只觉得头疼。

    “逆蝶刘哥”也聊了几句。

    -大家都素未谋面，说不定还分不到一个班呢！玉哥你别小题大做。

    “玉哥”的玉字，这个名字许舟好像在哪听过。这里是班群，许舟努力往学校回想。发现那天在操场听别人提起过一个叫江如玉的人。

    莫非，“昵称为空。”就是那位江如玉？这也不可能吧！

    想着，许舟点开“昵称为空。”的头像细瞧了瞧，试着与那天那人的脸重合。

    嗯，嗯？挺像的。暂且就当他是江如玉吧。

    群里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22：16，江如玉发了条语音。还是那清澈的嗓音。

    “哦，道歉，我收下。”听到这，许舟以为是应为那天在球场上的事他还记着。实际上，那天许舟根本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但……”只听到一字，许舟被一段碰撞声和吵闹声影响退了回去。

    这段吵闹声来源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许舟按开屏幕，点开手电筒。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一辆面包车横撞在一辆黑色宝马车位。在车前面零零散散站着三个人。

    许舟心想还是回去吧。不能耽误了明天的课。

    可许舟关上手电筒骑着车没走两步，瞥了一眼车牌号，后面几位数被那辆面包车撞坏。

    许舟看着这宝马，怎么看都像是顾浩宇家的那辆。奈何南嘉街道光线实在不好，许舟眼睛咪成一条缝了也只能看出那是三个黑影。

    当下也不能确定，许舟用手机拍下几张照，二话不说就快马加鞭地往家中赶去。

    到家后，许舟洗完澡回房看着那张照片匪夷所思。

    22：55，祖国大花朵已经没刚才那么激烈了。许舟往上滑，想找到江如玉的那条语音。

    没想到群聊里的人的覆盖能力都这么强。一小时不到，新信息早就把江如玉的那条语音给淹没了。

    许舟想明早到学校了再跟他解释。

    许舟睡觉时还在想：明明说只要他不招惹我，我就不招惹他的。没想到从操场开始就已经是我招惹他了。哎，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第二天一早，许舟是被傅若兰叫醒的。

    八月中旬已经没那么那么热了，许舟昨晚开窗吹电风扇。说话声略带沙哑，伴随着昨晚的头痛，“知道了。妈，我这就来。”

    简单洗漱完，许舟拿起桌上的几个馒头和一瓶牛奶。许舟边吃馒头边骑上自行车，享受早晨六点的风。

    到教室后，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了十多分钟。

    “报告！”一声清澈的报告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把目光挪到门口。

    “你怎么回事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说话的老师看上去年近40，带着一副金属眼睛。是典型的中年大妈。

    “行了行了，赶紧找位置坐。马上考试！”

    什么玩意儿？踏马的开学第一天就考试？考啥呀？

    许舟走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许舟拿到卷子后迅速瞥了一眼。竟然是去年出的。

    完！考的语文！

    这考试的这一小时四十分钟对于高二五班这帮人来说已经是很难熬的了。他们这帮人不怕碰到没学过的，只怕碰到学过忘掉的。

    鉴于这些答案都和几个月前写的差不多，许舟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一些的。

    卷子应该是那位中年老师私下买的。没想到在普高都能碰到这好事。许舟心道。

    一小时后，试卷上难免不会有些空题。剩下的这四十分钟内，许舟无可奈何地在试卷上画了几个圈。看着这些圈，许舟想到昨天在电脑上看到的五子棋。随即在微信小游戏上玩了起来。

    高中以前，不管同桌是谁，许舟都喜欢和他来一把。高一一年没玩过，手法变得青涩了些。

    两局过后，许舟看前桌的人在桌肚偷偷摸摸地。

    许舟用笔头戳了下那人的背。

    “小兄弟，干嘛呢！”

    那人转过头来，道：“看班群。”他顿了顿，而后又道：“是你啊，小兄弟。我叫刘瑞泽。你叫啥？”

    许舟见这人是大眼蛙，又想到群里的“逆蝶刘哥”。突然觉得好巧，“你是群里那个……刘哥？我叫许舟。”

    “许舟？不是，你干嘛骂玉哥啊？”刘瑞泽在知道他叫许舟后，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我昨天吧……”许舟正在想一个相对于合理的解释，“昨天其实不是我。是我的第二人格。”

    “操，第二人格？你当我傻啊！“很明显，这个解释并不合理。昨天我们都把你当成了‘骂不过就跑’”

    这天大的称号让许舟恨不得当面找条地缝钻下去。

    “别管。我看你昨天也在啊，你玉哥他说啥了？我昨天来不及听。”

    刘瑞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没看啊！我们都以为你跑了呢！昨天玉哥他说……道歉他收下了，但你也别烦他了。”

    “哦，这样啊。那他坐哪？”

    “中间一排，最后一个。看见没？”刘瑞泽还想再说下去，却传来讲台上中年老师的吼声。

    “后边那几个，干什么呢？”

    刘瑞泽一秒也没犹豫，立马把身子转了过去。

    结束了一天的考试，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了。5班的人难得放轻松，有人提议去校边的人间烟火吃烧烤。

    同学们还在商量。许舟上午玩五子棋小游戏免打扰开了，现在一关闭，群里消息响个不停。

    而最顶上有个通知显示：昵称为空。已成为您的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许舟平时偶尔会不回消息。如果不是重要消息的话他都不会看，顶多播个语音过去。

    但许舟看到他和江如玉成为好友，还是忍不住想点进去。

    这条消息是两分钟前通知的，“昵称为空。”时不时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想到自己昨天被人标上了“骂不过就跑”这个称号，他就觉得这件事非解决不可！

    思来想去，许舟在输入栏输入的东西从“你好，I am sorry.”，再到“不烦你了。”，怎么看都让人看不出是在和解。

    就这样僵着僵了会。

    如果说许舟的磨叽让人觉得他是在考虑哪种更有歉意，但最顶上对面的昵称还游荡在正在输入中，那就不知是何意了。

    许舟悄悄往右边瞟了一眼。

    正是江如玉的位置。江如玉的脑袋整个埋进了桌肚里，留了只手靠着。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许舟把输入栏里的字全删空了，扣了三个问号。

    还没发出去，就听见梁白开说：“都安静，你们跟我去领教材。”随后，她又补充了站队必备的一句，“男生两对女生两对。”

    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舟看准时机，一个快步跟到江如玉身后。

    路过3班时，许舟想和他前面的人说句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问：你刚刚在给我发什么？

    这也太他妈傻了。

    一来，如果江如玉只是发错了，那就很尴尬。二来，毕竟江如玉和许舟也不熟，多问一句反而让对方觉得许舟还对他念念不忘。

    走在前排的陈沉一直在往许舟的方向瞄。

    许舟被瞄得有点疑惑。

    你他妈……再偷窥我我打死你信不信？许舟翻白眼回应。

    而陈沉多次“回头望”，前面的人也回过头来。

    不巧，许舟的两眼只剩眼白时，江如玉正好转过头来。

    他脸上的神情从好奇变成疑惑只要一瞬间。

    一瞬间后，他就转过头去了。

    “别……”许舟刚要说什么，打破这异常安静的队伍。

    不知是因为什么，许舟打开手机看了一圈。祖国大花朵聊得轰轰烈烈，那个聊天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前面的人领完已经回来了。许舟在江如玉领教材时发了一条“你好？”

    许舟领完教材，在进入拐角时收到了“昵称为空。”的消息。

    -嗯，骂不过就跑？

    区区六个字，却叫许舟不知如何回复。

    没想到这话都被原主听见了。回到座位后，许舟照着江如玉发的，也发了个“嗯。”。

    耳边传来刘瑞泽的声音，“许舟，今晚吃不吃烧烤？”

    “不吃……江如玉，他吃吗？”

    许舟想这样，应该算是和解了。不算，就在烧烤摊上和解吧。

    “他也不吃。”

    算了，随便吧。

    洗完澡，许舟躺在床上玩五子棋小游戏。

    不知不觉已经是12点了。新来的中年老师连夜批完试卷，把分数发下去。

    与其说“祖国大花朵”是班群，那中年老师发的这个群就是班级群。

    许舟蹲坑下完最后一颗棋子。

    这次的分数都不怎么理想。虽然只考了语数外三科，但这老师第一天考高一的内容就太过雷人了。数学一门还可以死磕，语文和外语大多都不记得了。

    -这次的分数，也就是座位表。分最高的人，坐第一组第一个，分数第二高的人，坐第一组第二个。以此类推。

    第一是江如玉、第二是……第七是许舟。

    一列六人。许舟算了算，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果浮现在脑海中：江如玉，是我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