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来形容没有能力但是拥有着宝物的人们——怀璧其罪。年幼时多蕾斯并不能理解那句话的意义,是直至后来她回想过去才想到原来那词是那样的意思。
六岁的小孩都是贪玩的。只是在同辈里多蕾斯的调皮也是出了名的.村子里的人都会说卡西利斯家的多蕾斯啊,那个小孩可是个混世魔王。其实现在看去她也没干过什么糟糕的事儿,无非就是捉虫吓唬别人,但是遇见别人欺负别人也会仗义的出手。
偶尔被长辈骂了吹着个鼻涕泡泡回家时妈妈还会擦她脸上的泥问她怎么了?
如果是因为她闯祸了,那么妈妈也会严肃的和她讲道理。如果是行侠仗义,妈妈会给她做一整只烧鸡吃作为奖励。爸爸一般回家后会听完她的遭遇哈哈大笑最后笑着说等长大了就好了。
或许在她们的教导下她会成为一个阳光的年轻人。最终因为梦想当个英雄行侠仗义也会加入海军,会对未来十分有愿景,但是那也都是假设。
假设的残酷在于那永远都不会发生。
那是一个温和的春天,附近森林里不热也不冷,小动物们也都从冬眠苏醒。多蕾斯在森林里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爬树,一会儿抓虫,又一会儿去和豹子玩捉迷藏。她跑在盛开的花海里气喘吁吁,最后躺在粉天花地里睡的死死的。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漫天的红霞映着花海美的像花儿,但是小孩子不会去感慨美景。多蕾斯只是慌张的想着到底几点了,回去妈妈一定要打屁股了。她穿过花海,穿过森林。风刮着她单薄的衣衫,穿梭在她在熟悉不过的路,但是那条路的尽头不是她所熟悉的景象。
漫天火光映照在她的面庞上。
小孩呆滞的走在街道上,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街道以及猩红的血。其实更多的多蕾斯也不记得了,或许是人的自动保护机制已经让她逐渐忘记了很多。她走啊走,走到了她的家。透过绿色的房门她看见了。
洁白的墙壁上撒着鲜血,她的妈妈和爸爸的尸体堆在一起,失去了头颅。年幼的孩子对死亡还没有概念,她也参加过村内别人的葬礼,只知道死亡就是你叫她的名字他再也没有回应而已。
她跪在地上,裤腿沾染上鲜血。小手晃动着她父母的躯体,执拗的一遍遍的喊着爸爸妈妈。
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啊。
她回头看去,逆着光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多蕾斯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被一把抓住了脚腕拎了起来。她哭喊着,被男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头脑发昏,嘴角都止不住的流出鲜血。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把她杀了,但是最后却一致决定先养着,等再大点卖到黑市去。就这样,她保住了一命。
那一群海贼把她丢到了船的货舱内。那里面阴暗潮湿,小孩儿蜷缩在一起不敢看却也不敢哭。她害怕如果又哭就又挨一顿打。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而多蕾斯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她将头从膝盖里抬起,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到了她永远都忘不了的景象。
一颗颗头颅,大的小的,随意的散落一地。那一个个的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多蕾斯甚至认识每一个人脸属于谁。
那个大鼻子属于街口卖水果的老汉斯,那个小脑袋是她曾经打过的斯克罗杰,那个扎着双马尾的是洛利克斯,她打的围巾很好看。
小孩儿忍不住吐了,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号啕大哭。她抓着木板门求着放她出去。指甲被磨平,指尖血肉模糊,在木门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听见有人走过来她更激烈的喊着。
最后那人停在门口听着她惨烈的声音却哈哈大笑。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因为她的苦难而去感到开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多蕾斯不能理解也不能思考,她只想着要出去,只想着要逃离。小孩儿生活在泡泡里,自然不能理解有些人的乐就是看见他人活在地狱里。他们想要她低头舔舐他们沾染着族人鲜血的皮鞋,想让她低贱如泥,为杀了她满门的人送上所有。
随着船舱的晃动一颗颗的头肆意在船舱内滚动。鲜血沾染在她的衣衫上,偶尔有头颅会滚在她的怀里而她只能惊恐的尖叫。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恐惧,遗留的只有崩溃的灵魂。
有人曾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为什么那么善良的村民会被无情的屠杀,为什么作恶的海贼却能赚的盆满钵满。人生即地狱,多蕾斯曾觉得自己堕入了等活地狱。日日夜夜的与过去厮杀,永无止境,无边无尽。
偶尔多蕾斯会听到老汉斯站在人群里朝着她笑。他问她为什么不救自己。她害怕的退一步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多蕾斯,多蕾斯,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她好像又被丢弃到了阿鼻地狱,永远的被烈火炙烤,打上罪恶的标签。
多蕾斯想海荷的经历和她估计也差不了太多。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要回到过去呢?对她来说未来最大的用处就是回忆以前的痛楚,让她忘不掉人间的恶。那一切只会惊醒她,只会让她不愿回到过去,让她感激现在的宁静。
黑暗中她睁开了双眼,耳边徘徊的是海浪扑打在船身的声音。她轻轻的起身拿起了搭在一旁的外套走出了船舱。甲板上有零散的海军执勤,却也有另外一个身影。
海风吹着有些冷,多蕾斯又拽了拽身上的外套走到了泽法的身边坐下。
“又做噩梦了吗?”他问。
“其实我一直也没有觉得那算噩梦。”
“克里斯那边和我说你又翘掉了这周的咨询。”
多蕾斯将头枕在膝盖上,有些不满的嘟囔道,“有什么用呢?”
泽法低头看她没好气的说道,“严重的抑郁症,躁郁症,多蕾斯我真害怕你有一天死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的日常生活没有收到影响。除了睡眠少,偶尔的情绪不稳定以外我觉得我什么都很好。”
“你在十岁的时候尝试自杀,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就因为不计后果差点死掉,十五岁的时候又一次尝试自杀,同年又一次差点死在战场,”泽法蹲下身和多蕾斯平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致决定让你来训练营吗?我们是希望你能从新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
多蕾斯的双手纠缠在一起,回避着泽法的视线,“已经不会了。”
“你——”
“我最近睡了个好觉,泽法。”多蕾斯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找到了,找到了我的族弟。但是我不会去找他,我只是觉得,我想多活一会儿,看他长大。”
她想要扬名立万,告诉这个世界他们这种被当作金丝雀的种族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在这个世界立足。她想要拯救更多和她经历相似的小孩,想要守护更多小孩的家。十三岁的多蕾斯想要自我毁灭,十五岁的多蕾斯自暴自弃,十八岁的多蕾斯却只想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