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已经十二月十号了，等成绩出来的这天已经完全入冬了。大家都换上了厚厚的校服，围上了各式各样的围巾，教室里也都开上了暖气。
这还是江意第一次体验暖气，在楠城他们都是开空调的，对他来说还挺稀奇。江意好好感受了一下，嗯，比装空调好用。
好像每个班上出成绩的那天都很哄闹，今天也不例外。大家看见胡广升笑眯眯地走进来，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
“首先先恭喜大家，努力都没有白费，咱们班的平均分是四个学校里高二年级组最高分，651.25分”
“难度比咱们期中考试高了一度，平均分比上次只差了1.48。”台下静了一瞬，然后掌声响彻整两层楼。
胡广升笑的皱纹都出来了，也没阻止大家，待声音渐消，他再说道：“其次，我们再恭喜江意，许渊，穆祉怡三位同学进入联考前十。”
听到这大家都一愣一愣的，肌肉惯性鼓掌，不少人都在讨论，尤其是符子尧。
“我靠？那两大尊大神就不说了，江意也在联考前十啊？！他真是学霸啊？”
有人接道：“兄弟buff叠满了啊!”
符子尧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问许渊，“你没说他成绩这么好啊？”
“你也没问啊？”许渊哈哈笑道。
有人问胡广升：“老师，那谁是第一啊？”
就在符子尧准备反驳‘许渊什么时候考过第二的’的时候。胡广升开口道：“江意，联考第一，719。”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的不像话，符子尧想说的话被堵住，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卧槽，牛逼。”
有了这一开头，大家都炸了。
“现在好了，又来一个神仙。”
“719……开挂了吧……我服了。”
许渊微微皱眉，他自己考多少其实都还好，考不考第一都无所谓。但是他妈妈那边……
“啧。”许渊轻轻啧了一声，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江意看着那个烦躁的背影，搜刮了一下书包，
还剩两颗糖，不错。
他把那两颗糖顺着小纸条一起递给许渊。
〖别难过，请你吃糖。〗
许渊看着这两颗糖，笑了笑。趁着胡广升没注意，剥开一颗塞嘴里，甜甜的味道散开，抚平了那一丝丝烦躁。
他把另一颗塞兜里，准备等他妈妈骂完他之后吃。
他突然觉得考第二也挺好的。反正以前考第一也要挨骂，至少现在他还有两颗糖。
是江意给他的两颗糖。
回到家之后，王艳果然已经知道了他考第二这个情况。
她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许渊回来。
“你知道自己的成绩吗？”没有任何前摇，许渊甚至还没换好鞋。
“我知道。”
王艳一下就站了起来，语调瞬间拔高，“你一天天到底在干嘛？!成绩越学越差，这次都掉到第二名了！”
“你读书到底用不用脑子？我花那么多钱给你补课，给你买这个资料买那个资料的，你对得起我吗？”
“我……”许渊不知道说什么。
“别吃饭了，先把这段时间的总结和下次月考前的计划写了。不读书的人有什么资格吃饭？”
“……好。”
许渊回到房间，等他写好能让他妈妈满意的计划和总结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随意洗了个澡，看着桌上还有大半没写完的作业发呆。
他没有吃饭，现在有点饿。家里面肯定是没有零食的。索性随手把江意给他的最后一颗糖剥开吃了。
他继续神游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拿起手机给江意发消息。
【 Wishing Star】：在吗？今天谢谢你给我的糖，很好吃。
江意估计在忙，过来一会才回道，
【CU】:不用谢，本来就是用来安慰你的，不开心的话就吃些糖吧。
许渊看着这行字，鼻头有点儿酸，十七年了，江意是第一个说感觉他不开心的。
符子尧这些年安慰他的话说了数不甚数，却没有一次和他说过：你好像不开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意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CU】:还难过吗？
还难过吗？没有吧，这么多年了，他都习惯了。但他这次好像比任何一次的情绪波动都大。
【 Wishing Star】:难过。
【CU】:那我明天再给你多带一些糖。
【Wishing Star】：好。
许渊看了眼时间，不能聊了，要写不完作业了。
【Wishing Star】:时间不早了，记得早点休息，晚安。
【CU】:晚安。
这天一早，许渊一到学校就看见桌上放在的一堆小糖果，他弯眼笑了，和江意道谢。
语文课上，窗外忽然飘起了雪，这是21年的初雪。江意作为一个南方人，对雪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江意微微偏头，看着窗外落下的雪，染白了校园的每一处角落。
他看得出神，默默想：上次看到雪还是18年的冬。
雪花纷纷扬扬，轻盈地舞动在空中，如同千万只白色精灵，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操场上，银装素裹，一片洁白无瑕。
教学楼间，雪花沿着屋檐缓缓滑落，形成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凌，闪烁着冬日特有的光芒。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中，初雪不仅带来了冬日的问候，更让这份静谧中增添了几分梦幻与浪漫。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宁静，“江意啊，听说你是从南方转来的，也难免对雪感到好奇。”
黎秋月温柔的笑笑，“是21年的初雪呢，江意同学有感而发一下吧。”
“瑞雪惊千里，同云暗九霄。”江意站起身来，看着眼窗外的景色缓缓说道。
“千里瑞雪，浑然一色。是李峤的雪诗。”黎秋月感叹到，又问许渊：“许渊你呢？有什么感想吗？”
江意看着许渊，许渊看着初雪。
“唔……”许渊想了想：“应是天生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哈哈，好诗!”黎秋月笑道：“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朝气，有这样的豪迈和瑰美。”
铃声打响，黎秋月挥挥手，“同学们！正好大课间，去欣赏属于你们青春的初雪吧！”
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踏入那片白雪皑皑的世界。江意与许渊并肩而行，脚下的雪地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像是冬日特有的乐章。雪花依旧轻轻飘落，落在他们的发梢、肩头，仿佛是大自然最温柔的触碰。他们沿着铺满白雪的小径，缓缓走向操场，周围是同学们嬉戏打闹的身影，有的堆雪人，有的打雪仗，欢声笑语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给这静谧的校园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洒在皑皑白雪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片雪花都像是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江意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转头看向许渊，发现对方也正凝视着这片纯白的世界，眼中闪烁着与平时不同的光芒，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这纯净的雪景所洗涤，只剩下心灵的宁静与自由。
“你很喜欢雪吗？”
江意听见许渊问他，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轻轻道：“我妈妈很喜欢雪，她出生在那一年的初雪中。”
“雪花很干净，很温柔，很像她。”江意微微抬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像妈妈在亲吻他一样。
许渊看着江意的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如果你妈妈是雪花，那他一定希望你是雪松。”
江意看着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许渊随手裹了个雪球，答道：“希望你平安喜乐、健康长寿，坚定不移地过自己的人生。”
江意愣住了，耳边似乎环绕着那个记忆中的，柔软虚弱的声音。
“小意，妈妈陪不你了，世事无常，我希望你永远健康，永远自由，永远幸福欢乐……”
病房内，光线柔和而昏黄，时间仿佛也静止了，不敢打扰这份即将消逝的温情。江意的母亲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而安详。她的呼吸，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起伏都像是时间轻轻的叹息。
江意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那双手曾经纤长白净，弹遍了各个城市的钢琴，如今却如冬日里的寒冰，凉得让人心疼。他低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母亲的手背上，又迅速被病房内的暖气蒸发，只留下一圈圈淡淡的水渍，如同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温馨而又短暂的日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妈，别留我一个人。”
“喂喂喂！愣着干嘛呢？”许渊伸出手在他眼前左右晃动
手上传来一阵凉意，江意低头看，许渊手上的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到了他手上。许渊带着手套，倒是怎么玩都冷不着。
江意使坏，拉开许渊的衣领，把小雪球丢进去，“走了，要上课了。”
“我靠，江意，你才不是什么雪松，你是黄鼠狼!没安好心！”许渊扭成一团，好半天才把雪团弄出来。
江意看着他傻傻的，觉得好笑。
虽然江意这么对他，但是善良的许渊是不会计较的，他拿出一颗糖递给江意，
“你说的，难过就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