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注他很久了。
明夏,南城一中新来的转校生,刚入学的时候,就引起了热议。
我对此一点不感兴趣,直到明夏转入我的班级。
一开始,明夏就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
转校生特有的待遇?我很不爽。
南城一中素来是走班制和按成绩分班分座位,所有人都是公平竞争,凭什么他可以坐在第一排,打乱我们原有的秩序。
我更讨厌他了。
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讨厌他,毕竟我们本无瓜葛。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太阳光了,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拉进黑暗里。
不得不承认,明夏的形象的确很到位。常穿白色短袖和短裤,喜欢打球,微分碎盖,暖棕色的头发总是很凌乱,显然是发量的问题。刘海经常遮到眼睛,左边嘴角上方有一颗小痣,这是我对他所有的观察结果。
和他不同,我特意向老师申请坐在最后一排,单座。
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人有接触,也不愿意让别人来了解我。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这样就挺好。
但偏偏明夏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衡。
南城的期中考很严格,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打响后,我平静地走出第一考场。
“谢与诗,上午的数学最后一题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的班长看见了我,把我叫住。
“抱歉,记性不好,我忘了。”我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她。
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我知道母亲又去忙她的生意了,说来好笑,我的父亲一事无成,整天待在家里抽烟喝酒,却连接我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今天很倒霉,没有带钥匙,只能乖乖等母亲来接我。
整点什么事来干干呢?我放慢脚步,边走边想。
和老师们的心中形象不同,我也只是看上去乖一点,其实那样的表面乖巧,也不过是因为懒得和同学交流,懒得参加班上一切活动,因此和任何人都没什么矛盾而带给老师的错觉。
实际上我根本不是什么乖乖女。毕竟有那样的父亲在,我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这样想,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人,挡住了我的路。
我很烦躁地抬头,啊,又是他,明夏。
我不经意往楼下瞥了一眼,不出意料看见楼下几个女生聚成一团激动地指着明夏,不知道在聊什么。
怎么?被她们这样捧着还不够?非得我也来捧着你?
我很冷漠地盯着他,然而他也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我脸上有字?”不想和他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我率先开口。
“不是,但...en...”明夏话说一半,突然支支吾吾。
我觉得不对劲,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打开一看。
……
我的脸上溅到了墨水。
而这样窘迫的一面竟然被“死对头”看见了,我几乎想施咒让明夏失忆。
然而明夏不笑也不语,依然静静地望着我。
“你是腿被钉在地上了吗?”
“抱歉...眼睛不是特别好,只是看见了你,所以想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
?有毛病吗大老远走过来不说话光盯着我看,就是为了确认是不是我?
我一脸平静地让他滚。
他也没再继续看下去,走之前说了一句“回家注意安全”。
搞笑,我当然知道注意安全,再说我们很熟吗?
我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我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我还是习惯性把最凶的一面暴露出来。
好像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来接近我。
我一个人走到教学楼顶楼,熟练地打开顶楼的铁门。
顶楼的天台很大,很安静,没有人。
我熟悉地翻过栏杆,坐在天台的边沿上,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人。
我其实很喜欢从高处往低处看人,这样有一种所有人都够不到我的感觉。
我随意地甩着腿,往后一靠双手架在栏杆上,看似危险实际上也一点都不安全。
但我不在意。
正当我继续百无聊赖观察下去的时候,一个人闯入我的视线。
又是明夏,我眉头皱起。
然而这人像是后脑勺长了天眼一样,转身抬头便与我对视。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虽然视线对上了,但他视力不行,我看见他眯着眼睛,似乎很努力地在看清我。
我嗤笑一声,翻过栏杆回到天台上,背起书包直接离开。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也很给力,响了一下。
最后还是母亲来接我的,我对此毫无波澜。虽然每次坐在车上,她都会很生气地说下次让父亲来,但这个下次从未实现。
我掏出耳机,随便连了一首歌,设置为循环后,我靠在座位上睡觉。
过了几天,期中成绩出来了,我们又将迎来换座位。
我依然稳拿第一,太轻松了。
但令我惊讶的是,万年老二变老三了。
第二是。
明,夏。
……
看不出来,本事还挺大,我看着成绩单这样想,抬头想打量一下他,却又再次和他对视。
收拾书包还要转身看东看西,一点专注力都没有。
我冷漠地低下头,戴上卫衣帽子趴在桌子上睡觉。
老师不管我,因为管了也没用。
不过桌子和椅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真的很吵,我硬是尝试了很久都没睡着。
“?”
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扭头,从天而降了一位同桌。
很不巧,又是明夏。
我摘下帽子,抬头望向讲台,和班主任对视,抢在班主任开口之前冷冷地说,“他不是自己要坐第一排吗?你就这样纵容他换座位?”
“理论上来说,排名第二的同学的确具有有限择座位权。”班主任很无奈地说。
不想对无辜地老师发泄,我扭头盯着明夏。
“明同学,可能忘了和你介绍了,本人性格孤僻,脾气暴躁,唯一的爱好是打人。”
我期待看见他脸上的畏惧,像其他人一样。
他们对我的了解少之又少,加上我性格和脾气都很差,所以不约而同对我抱有一丝畏意。
然而他依然波澜不惊,“受过伤吗?疼不疼?”
“?”简直无法沟通。
“谢与诗,你耳朵红了。”
“少管闲事,否则放学就约架。”我戴上帽子,狠狠地说。
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没有。我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我听见,一个稚嫩的嗓音,“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真是被明夏气的,做梦都能梦到他说的话,只不过那个声音听上去的确有一点熟悉。
不管怎么样,既然明夏自己选择坐在这里,那我也无计可施,只希望他能老实一点吧。
下课铃打响,所有人都背着书包走了。南城一中的晚自习在阶梯教室上,不过我申请了不去上晚自习。
因为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四十,这个点没有人能来接我。
我放学的路,和母亲公司的路是一条路,所以我只能等她忙完事情后来顺路接我回家。
我伸了个懒腰,教室一片静谧。
我的新同桌早就跑的没影了,估计是去打球了。
“?”
我的桌子上粘了一个便利贴,我凑近过去看。
“放学注意安全”
想来是那位新同桌的佳作,我不忍直视地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字体。
人怎么能,至少不应该,写出这样狗爬式的字体吧...
我在下面写了一行字,“少管我”。
看着漂亮的行楷字体,我很满意地收拾书包回家。
临走前也不忘把字条贴在明夏的桌子上。
像我这样懂得回礼的人,不多咯。
回到家后,我看见歪倒在沙发上没个正形的父亲,茶几上摆满了花生米。
我几乎难以把他,和几年前的那个人联想在一起。
那个顶天立地,教我一切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厌恶地看了一眼后,锁上房间门睡觉。
作业懒得写了,老师反正不会主动查,就算查了又如何,我随随便便就能糊过去,只要不影响成绩就行。
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