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很热,非常热,尤其是在没有装空调的房子里。
这是间二层平房,在长安街路边的一条巷子里,夹在周围的高楼大厦中间显得格外可怜。
原本这是家裁缝铺,是房主从奶奶那儿继承过来的。
房主前些年一直在大城市里工作,今年赶上失业潮流,回了老家,本来打算开家蛋糕房,还没来得及装修,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认亲的首富小姨。
这首富小姨呢,正值壮年得了绝症,没有结婚生子,又恰好找着失散多年的姐姐的孩子——就是房主,没几天就撒手人寰,遗产一半儿捐了,一半儿留给了房主。
房主伤心感慨了几天,买了辆房车,打算等把房子租出去就出门旅游去。
陆有和许无就是这时候来的。
陆有看上了这间平房,许无看上了隔一幢楼的临江店铺,正当二人争执不下时,一个卖花的抢先买下了那家临江小店,于是陆有心满意足地租下了这间二层平房。
去年腊月,陆有和许无二人的师傅周林寿终正寝,按照师门传统,他俩得重新找个地方开茶馆。
不巧的是,刚办完葬礼两天,陆有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摔断了腿。
许无送他去医院,带他下楼时,二人一起摔下了楼,许无给陆有当了垫背,结果自己摔成了脑震荡,二人双双进了医院,又勾肩搭背进了同一间病房。
过了几天,许无先出了院,应陆有强烈要求去给陆有送饭,路过一家阳台底下,差点儿被风刮下来的花盆砸到。
至此,两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找他们师父的老熟人王瞎子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哇!
两人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拉手在家里呆了半年,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王瞎子上门告知二人,凶相已解,二人这才终于出门寻觅新店址。
“为什么,嗬啊,不先,嗬啊,装上空调?”
这是许无,他正一步一喘地搬着一大箱茶具往后厨走,后背一片水淌,额头上也不断有汗珠滴下,显得人十分狼狈。
“没来得及,不是王瞎子说咱得尽快搬走。”陆有早结束了手头上的活,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拧开一瓶水正喝着,“我们也先打听打听周围啥情况嘛。”
许无也放好箱子出来了,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道:“我们有邻居?”
不怪许无这么问,周围的高楼大厦门要么没朝这边开,要么是卷帘门紧闭,实在是没有人气。
陆有不认同:“怎么没有,那个临江花店不就是?”
“你自己认去吧。”许无翻了个白眼,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夺店之仇。
“嗨,别这么无情,和你看上一间店,说明你俩品味相近啊,指不定有什么共同话题呢。”
“看上同一间店是因为这附近临江的店铺就那一家在卖,”许无横了陆有一眼,“你要是没事儿,就上楼收拾房间去。”
“有事儿啊,咱们不先搓一顿?”
“去哪儿比较好?哎,听说附近有家云山菜,要不要尝尝?”陆有快速划动着手机屏幕,眼睛都冒绿光了。
“去。”许无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又补充了一句:“你打车。”
“行,我连座一起订了。”
“我去和洪爷他们打声招呼。”
许无沿着楼梯来到二楼最里头的房间,隔着门板就能听到里面的声响,许无揉了揉直跳的额角,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
许无站定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这扇门。
······
三年前,周林仿佛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提前就开始了准备。他带着两位徒弟拜访了茶馆二楼最里间的房间,这里此前一直是茶馆的禁地,除了周林本人再没人来过。
陆有与许无敲开了那扇门,也是从此,他们与茶馆,与上千年的历史结下了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