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我怀孕了，你和青枝分手吧。”
京市，某家保密性极好的会所包厢内，杨白晴将一沓孕检资料推向林斯。
林斯看着桌面上摆放在最上面的B超照片，微微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林斯今年27岁，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产品经理。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漂亮男人，叫穆青枝，一个男明星，是她交往了十年的恋人。
十年前，她对穆青枝一见钟情，鼓起勇气表白后，两人开始交往。
两年后，穆青枝在大学校园歌手大赛上被星探发掘，加入娱乐公司，成为了一名练习生。
同年，穆青枝正式男团出道，林斯从正牌女友变成了地下女友。
穆青枝工作很忙，林斯和他聚少离多，很多时候她都只能扮成工作人员和他见面。
但林斯对此乐此不疲。
因为只要能看到他，林斯就很开心。
19年，林斯毕业，进入公司工作。她和穆青枝能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忙忙碌碌中，林斯越来越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某一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他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
林斯向穆青枝提出分手。
穆青枝丢下原本定好的行程跑来找她，红着眼睛和她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斯不争气，满腔的决然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迅速降温，仅剩的愤怒又在他的眼泪攻势下消散。
只要没有下一次。
只要没有下一次……
林斯默然看着杨白晴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缓缓移到对方的脸上。
是几年前的那个女人。
原来他一直没有和她分开。
林斯捏紧拳头。
穆青枝！
骗子！
愤怒、怨恨、委屈、不甘心！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冲而上，几乎要将林斯的理智燃尽。
她想大吼大叫，她想质问，她想毁灭，她想报复！
但最终，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她还能做什么呢？
让杨白晴把孩子打掉，把她赶走，然后再和穆青枝在一起？
还是接受杨白晴和孩子的存在，继续原谅穆青枝？
呵，怎么可能？
她和穆青枝，在杨白晴怀孕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
不。
早在她知道他出轨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
结果既然已经注定，那还不如体面一点，不要让自己输得那么难看。
只是……
林斯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她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只拿个发旋对着她的穆青枝。
“穆青枝。”
“要分手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
穆青枝还是沉默。
林斯有些失望又释然地移开双眼。
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沉默就是最好的。
想通了，林斯也洒脱许多，背上包站起身。
“分手我答应了，希望以后永远不再见。”
她转身离开。
“……林斯！”
林斯停在门前，迟疑地回头。
穆青枝终于抬头了。
他脸色苍白，鼻头和眼圈却红红的，一头黑发胡乱地盖住额头，湿漉漉的眼睛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般凝视着林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碎了。
林斯鬼迷心窍地抬起手，想要像以前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样，摸摸他的头，抱抱他。
“青枝！”
杨白晴语调尖利地开口，慌张又哀求地拉住穆青枝的衣袖。
穆青枝神色一顿。
林斯脸色也冷下来。
“走了。”
这次林斯不敢再看穆青枝的脸，利落出门。
刚迈出会所——
“有毒！”
“穆青枝绝对有毒！”
“明明我是被出轨的那个！怎么弄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还有你！林斯！你个死颜狗！”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会被他那张脸蛊惑！”
“穆青枝那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说好的不会再有下一次。结果呢？”
“呵，的确是没有下一次，他妈的他上一次都还没有结束怎么有下一次？！”
“还把人的肚子给搞大了！”
“妈的！妈的！”
“装得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亲个嘴都脸红，结果他还能生孩子！”
“靠！”
“笨蛋！傻瓜！蠢货！”
“怎么天上不劈下道雷来劈死这对狗男女！”
林斯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无意识地在大街上游荡。
片刻后，她恍惚地停下脚步。
“都结束了。”
分手了。
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眼眶酸涩，林斯低头看着地面上的湿痕。
明明该恨他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能想起来的，却还是他的好呢？
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总是亮晶晶望着她的双眼……
林斯闭眼。
要是能重来就好了。
要是能重来，她再也不要和穆青枝在一起了。
耳边突然传来惊呼声。
林斯疑惑抬头。
嗯？
天上这是什么东西？
“！”
……
“上呼吸机！快点！”
……
“林斯……林斯……”
……
“心跳停了！除颤仪！”
……
“林斯，我错了，你不要睡好不好，求求你，不要……”
……
“快！这边再来几个人！长兴街发生意外事故，患者头部重伤，手术室！快！”
……
“林斯……”
……
“林斯——！”
……
“滴——”
……
眼前白光一片，耳旁是刺耳的嗡鸣，大脑晕眩。
林斯费力地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站在她面前。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穿着典型的中式校服，身材清瘦，头发蓬松柔软，皮肤光滑透白，小狗一般圆圆的大眼睛带着点依赖地注视着她。
林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死前的回马灯吗？
那最先出现的回忆，一定是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吧。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回忆中像泡泡似的，绚烂而又易碎的、年少的穆青枝。
不妨手指却落在了实处。
“……”
人形小狗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巴着双眼，紧接着，整个人变得通红。
他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眼睛慌乱地扫向地面。
没过两秒，又忍不住抬起头看林斯。
看一眼，又低下头。
再看一眼，再低下头。
停顿几秒，默默地垂着眼睫前进一步，将自己的脸蛋重新送回林斯支棱着的食指下。
软乎的脸蛋被手指戳出一个明显的窝。
林斯僵在原地。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河道边。
不时路过的同学们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偷窥，窃窃私语。
穆青枝小声询问：“可、可以了吗？”
林斯还是没有反应。
穆青枝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呆愣片刻，想起刚才自己本能后退的一幕，急忙解释：
“我，我光，光才，不是，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
穆青枝一急就嘴瓢，焦急又笨拙地比手画脚，好一会儿才勉强将话整理清楚：“我不是不喜欢你碰我，我只是不习惯身体接触，所以下意识地就躲开了……”
他嘴角下撇，可怜巴巴地盯着林斯：“林斯……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嘴巴比脑子快的颜狗林斯——
“好。”
穆青枝的脸色瞬间阴变晴，亮闪闪的眼睛弯起来，轻轻握住林斯还戳着他脸的右手贴在脸旁：“果然，林斯最好了。”
完全一副掉入爱河的模样。
浑身散发着粉红泡泡的穆青枝不费吹灰之力地感染到林斯。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抬起，僵硬的身躯放松下来。
——不对。
林斯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对。
她倏地抽回右手。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棺材里！
……
什么情况？
做梦？
还是重生？！
林斯左右转头观察四周。
河道、教学楼、食堂、校服……
原本以为已经模糊的过去重新展现在眼前，林斯才发现，记忆仍旧如此清晰。
她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她此时身处何处。
市二中。
曾经和穆青枝一起读过书的高中。
甚至，她能通过面前穆青枝的发型，推测出现在大致的时间。
高三开学第二个月，也是和穆青枝交往的第二个月。
这个月他去烫了个头，卷卷的头发看着特别像贵宾犬，林斯很喜欢他这个发型，所以对这个时间点记得清清楚楚。
“林斯？”
眼看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穆青枝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催促林斯。
“啊，嗯。”林斯勉强收束心神，一边跟着穆青枝往宿舍方向走，一边侧头看他。
心脏越跳越快。
17岁的穆青枝。
真的是要疯了。
两人越走越近，手背擦着手背。
然后握在一起。
紧张的心跳通过握紧的双手传递过来。
林斯停下脚步。
穆青枝咽了口唾沫，忐忑地看向她。
林斯叹气：“这都牵过多少次手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穆青枝底气不足地反驳：“这、这是我第一次主、主动牵你的手诶……当然紧张了……”
“呵……”林斯笑出声。
即便过了十年，穆青枝依旧迷得她神魂颠倒。
十年前的穆青枝？
迷魂效果加倍。
她不舍地摩挲着穆青枝的手背。
“穆青枝，你转过去背对我。”
“诶？为什么？”穆青枝嘴里问着，身体却乖乖地顺着林斯的意思转过去。
等待良久，林斯却一直没有动作。
他刚想回头问问——
“穆青枝，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