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对于时聿来说其实是有些无聊的，并不是说内容完全没有兴趣，而是因为没有顾子桓。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太依赖顾子桓了，但他又想起来，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在没有顾子桓的时候，他的世界就像是失去了最特别的色彩，无论用什么方式也不能补偿回来。
可他不会对顾子桓这样说，他害怕这样的话会让顾子桓产生负担。
好在顾子桓现在也需要他，于是他们每天都会在空闲时间聊天。
但时聿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空闲时间，都是顾子桓每天在很多个他不在线的时刻等待而来的结果。
十月的最后一天，顾子桓故意把视频电话的时间拖得很长，好像这样就能让时聿发现什么，于是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关于生日的话题引出来。
时聿虽然发现了他今天说话比平时更喜欢撒娇，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时聿问他。
“嗯……”顾子桓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像没有啊……”
“那我挂了，可以吗？”现在已经有点晚了，要是再不睡，时聿明天早起会有些痛苦。
“挂电话……吗……”顾子桓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像是挽留。
时聿无奈地笑了∶“那你还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其实只要顾子桓想，他可以编出很多话题来挽留，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些天的分离，也许是一时兴起，他只是这样笨拙地展现着自己，像是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谎话的孩子。
他只是眼巴巴等待着，希望时聿能心软被他挽留。
如果有人在这时检测他的心跳，那或许是很快的，快到连初冬的空气都有些灼热。
时聿很想说，在很多的情况下，这样是留不住人的，至少他没有用这样的方式成功过。
可他又忍不住想要偏袒一些，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我要睡觉了，好吗？”
“好的。”顾子桓挂了电话，又忍不住复盘他们刚刚的聊天。
虽然没有能让时聿自己主动说出关于生日的话题，但顾子桓也并不觉得很失望。
他知道这些日子时聿是很忙的。
于是他要更加用心地记住那个特别的日子。
——
十一月一日。
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点小雨，地面还有些潮湿。
顾子桓将织好的围巾打包，出发去往时聿集训的地方。
按理来说，那里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但是他可是来找时聿的！
……好吧，时聿一定会看他可怜来捞捞他的。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再动用一点其他手段。
路上，顾子桓少见地看起了外面的风景，好像这一段略显潮湿的路程也变得充满了意义。
他不禁回想起在上一世，也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刻。
他喜欢记住这样等待的时刻，这一路上的欢欣总是比不过在见到时聿时所达到的那一个高峰。
但这依然是有意义的。
他不必将这些说给别人听，因为他记住的这一些小小的细节，将会在某一个未来，当时聿问起他的时候，他可以轻松又自然的说出这些时聿会感兴趣的有些奇怪的小地方。
于是他也会更加坚信，他来找他的这一路上也充满惊喜。
今天也依然如此。
——
即便他们是上一世的爱人，可现在顾子桓还是感觉到无比的紧张。
拿起手机删删改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时聿叫过来。
他甚至站在寒风中期待，或许时聿会刚好路过这里，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见面了。他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可他忽然又是那样紧张而又胆怯，于是才生出了这样的期待。
一边反复确认着自己看上去是否得体，一边又确认礼物看上去是否合适。终于在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顾子桓给时聿打了个电话。
铃声在耳边响起，他变成了个读秒的机器。
没接。
顾子桓也并没有着急，而是接着第二遍拨打电话。
还是如此。
顾子桓有些疑惑的看着时间，他明明事先确认过了，现在时聿应该是有空的才对，电话怎么会打不通呢？
尽管时聿其实是一个手机经常静音的人，但因为他平时看手机的时间并不短，于是也基本不会错过什么电话。
另一边，时聿已经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或者说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日，于是自然而然的也没有关注过。
他只把这当做是和顾子桓见面之前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不过他有一些另外的打算。
为了快点能够回去，他和集训的老师沟通，今天多花一点时间训练，看能不能把明天的进度也在今天尽早结束。
于是他今天开始的时间比平时要早一些。
这样或许他可以坐今天的晚班车回去见顾子桓。
没办法啊，他也很想很想他。
他原以为集训这样的机会会让他变得冷静，让他能够更加清晰的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觉得自己想错了，他发现自己或许是卑劣的，因为他已经不能够允许自己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他做不出从容地和顾子桓保持距离的事情。
他尝试过让他们的关系保持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可真的能够如此吗？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偏心的。
他在他们的关系中扮演着笨拙而又敏锐的角色。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没有家里的逼迫，顾子桓还是选择要来找他。他只确定，他确实离不开顾子桓。
或许他其实是有一些草率的，因为他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感情能够持续多久。可莫名其妙的，他也想做一个冲动莽撞的人。
——
顾子桓联系不上时聿，猜到他可能是在忙。于是只能等着。毕竟现在哪怕他进去找他也还是要等时聿忙完。
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时聿的集训，虽然他真的很想马上见到他。
于是他在外面等着，不时有人经过，但那都不是他要等的人。
他等到地面已经又被毛毛的细雨打湿，等到这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雨也停了。
终于，时聿回了他的消息。
【禁止钓鱼∶你怎么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
【禁止钓鱼∶是有什么事吗？】
顾子桓甚至都没耐心打字回复，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时聿被他这突然的电话吓了一跳，但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马上接了电话∶“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我在集训的地方啊，你不是知道吗？”时聿还没反应过来。
“时聿，你来接我吧。”顾子桓忽然觉得仅仅只是电话也不足够了，他要和时聿见面。
时聿这才有所察觉∶“你在哪？”
“东门。”
很快，顾子桓听到了风声，是时聿在向他跑来。
他想过各种的可能，却忘记了原来他也是这样思念他，于是他光是听到风声都已经感受到了满溢。
“慢点没事。”顾子桓又想起来应该在此时适当劝告。
而时聿已经顾不上回复他了，不可能再慢的，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聿差点没有控制住直接抱住顾子桓。
“你怎么来了？”时聿问他。
“想不到吗？今天可是你的生日。”顾子桓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并示意他可以现在就拆开查看。
时聿这才终于想起来，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他不怎么过生日，就连记得他生日的人也不多，加上他自己又不怎么在意，也总有忘了的时候。
礼物被包裹得很好，虽然下了点雨，但完全没有被打湿。
时聿掂量了一下，不重，但盒子看着也不小。
顾子桓在一边帮他托住盒子的底部，让他方便打开。
拆开来，里面装着一支钢笔，还有一条米白色的围巾，一封信。
“这你都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时聿没想到顾子桓居然会准备这些，心里自然是感动的，可他又没说过什么这样的话，要他直接说出来，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尽可能地用语气来表达感谢。
“或许，你可以直接说谢谢。”顾子桓适当地给出“建议”。
“谢谢。”时聿就这么重复了一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复读机。
那么顾子桓也会认为，他是最富有感情的复读机。
“围巾是我亲手织的，应该很暖和，不至于漏风。信你回去再看。还有钢笔，应该挺好用的，虽然不怎么常用了，但我想你应该有用的上的时候。”顾子桓给他介绍着他的礼物。
“谢谢你。”时聿看着礼物，又继续盯着顾子桓看。
明明他们的分离在人生之中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但他却想要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仔细确认他和之前是否有什么不一样。
“要唱生日歌吗？我还准备了蛋糕。”
“在外面？”
“可以去车里。”
时聿这才注意到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司机刚刚或许听着他们的对话。
还好没说什么。时聿心里庆幸。
顾子桓准备的蛋糕不大，但十分精致，甚至连甜度也注意选了时聿喜欢的那种。
蜡烛的光小小的，照在顾子桓的脸上，他给他唱生日歌，时聿莫名地想到，顾子桓或许天生就能很轻易地讨别人的欢心。
他仅仅只是为他唱着生日歌，他就已经不能再维持表面平静。
他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呢，想问他为什么，想到上一世顾子桓也曾这样给他过生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喜欢联想。
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时聿眼睛一眨，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刚想抬手，顾子桓却先他一步替他拭去了脸颊的泪水。
“生日快乐，时聿。好啦，你现在可以许愿了。”顾子桓唱完了生日歌。
许愿。
时聿从来不擅长许愿，他并非无欲无求，正是因为他和普通的所有人一样，有许多的小愿望，还有一些更大的心愿，于是在许愿的时候，也难以选出最想要的那一个。
像他这样过分贪心的人的愿望也能够被满足吗？他不知道。
于是他在心里默默许愿，那就让慈悲的上天再对顾子桓好一点吧。
他明知道他生来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可他仍然希望，他能再圆满一点。
“许的什么愿望？”顾子桓其实就是随便问问。
“不能告诉你的。这是机密。”
“好吧。那你是不是还要忙？”顾子桓看了看时间。
“对了，我都忘了和你说，我的集训结束了。”
不知道这消息对顾子桓来说是不是太突然了，他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向时聿确认。
“真的吗？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了吗？你没骗我吧？”
“骗你谁给我钱吗？”时聿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太容易感动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一开口就容易破坏氛围的呢？
“对了，还有你写的信。我能现在看吗？”
“不能！我会害羞。”顾子桓拦住他要拆开的手。
神神秘秘的。
时聿最终还是尊重了顾子桓的意愿。
——
顾子桓把他送回家，安如已经睡了。
果然，除了顾子桓也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时聿回到房间，洗漱完毕，终于拆开了那一封神秘的信件。
入目就是顾子桓端正的字体，其实他平时写字会更潦草一点，但因为是写信，于是特意写得慢一些。
【聿聿∶
生日快乐！
原谅我自私地这样称呼你。
我猜，你会忘记你自己的生日。不过我会替你记得。
你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要接近你。我想，这或许就是注定。我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吸引，于是我赖着你，缠着你。你总不会嫌我烦人。
给你准备生日，我想了很久。其实我根本不擅长做这些事情。所以我也只能把我普通的祝福，就这样交给你。
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很矫情？可是聿聿，我只会这样写信。
我想给你很多的祝福，又觉得这还不够，我给你写信，又觉得文字浅薄。如果没有你的话，谁会包容我的这些不足呢？
老套的祝福还是要说的。
在新的一岁里，希望你能事事顺心。你总是会想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好啦，再说就显得我话很多了。
生日快乐，聿聿。】
这封信不算很长，但时聿觉得他有撒娇卖萌的嫌疑，说什么文字浅薄。
可时聿偏偏就吃这一套，于是将这封信读了再读。
你在赌我会有多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