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一)

    远处,青山如黛。

    "瞧,那是宿迁上仙!"有人惊呼。

    "他为何亲临我们渡云峰?"旁人心生疑惑。

    ... ...

    渡云峰峰主急忙迎上前,赔笑道:“师弟,意想不到你会亲自前来。”

    谢烟客神色凝重,令人望而生畏。他质问道:“师父现在何处?”言毕,他手中的乾坤袋应声而开,一具怨气四溢的尸体“啪”地落在众人眼前。

    宁未眠吃了一惊,惊退数步,手中的折扇挡住脸面。他蹙眉质问:“师弟,你为何将此等妖魔之物带上山来?”

    “我是为此事而来!”谢烟客语气坚定,嘴角紧抿,“承平十三年永州一战,你们为何选择袖手旁观?”

    “自然是天命难违。”还未等宁未眠发话,一道女声接过了话。虽然她语气平淡,却能感受到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亚以及上位者独有的命令口气。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向她行礼致敬,恭敬地称呼:“师父。”

    许景非想了想,也学着样子行了个礼:师祖。”慕莲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敛眸:“你是谢译收的徒弟?资质还算不错。”

    谢烟客微微一皱眉:“师父请说正事。”

    “当然。”慕莲轻启红唇,话题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你此刻所面对的难题,可谓是无头之尸。”

    许景非与谢烟客皆感惊讶,稍不留神,尸体的头部竟在谢烟客的眼皮底下消失无踪。

    谢烟客虽然有点怀疑慕莲,但还是道:“发现他那一日,也有一具无头尸体,甚至暴起伤人。”

    慕莲再一次将目光放在许景非身上:“天道无情人道却有情,永州之战乃是宿命所定。然而,化身为魔物,却并非天命所归。”

    许景非被这跳脱的话弄得有些头晕,心道,她果然知道。

    却见慕莲语气突然诡异地柔和:“爱徒,你身修无情道,却对这天下百姓抱有同情,这便是你的过错。”

    谢烟客欲言又止,却被慕莲打断了思路:“上仙就该霁月光风,不对么?”

    许景非悚然地看向慕莲,眼前女子眼眸里悄然爬上了一抹暗红。

    够妖异的。

    慕莲目送谢烟客神色黯淡,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笑意,轻声重复道:“难道不是吗?

    ” 谢烟客脸色瞬间失色,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你……你怎……” 慕莲笑意更甚,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没想到宿迁上仙竟如此多情。”

    “师父……为何……”压抑在心底的悲愤如潮水般涌出,他忍不住一声大喊。谢烟客下意识地抚上腰间那枝杏花,忍着颤抖,抬眸望向许景非,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许景非目睹谢烟客呆滞地望着自己,左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又无力地放下。

    “道心不稳,道便易碎。莫要重蹈覆辙,重修无情道。”慕莲伸出手指,轻轻探查谢烟客的气息。

    所谓最难忘的,就是从不曾提起,却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树,那些雨,那些掠过的飞花,那些无言的凝望。你终于出现在我眼前,却仍是那未归的孤舟。

    ——

    永和三十三年,秋。

    “周军与夏蛮交战了!”

    “父皇!我不要登基,不要御驾亲征!”太子急切地站在周成王身旁,哀求道,“我也是您的孩子啊。”

    周成王举起酒杯,不以为意地笑道:“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我还要过我的逍遥日子。”

    太子脸色骤变:“您若不仁,休怪我不义!”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便要刺向周武王。

    周武王震惊地望着他,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侍卫!护驾!” “不必喊了,无人会来。”太子阴冷地笑着,“毕竟,我也继承了您的好血脉。”

    “自己去带兵打仗,还是让人替您选一个?” 周成王颤抖着执笔:“选谁?”

    太子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就那个太史之子吧,平日里总抢我的风头。”

    “好好。”周成王立刻拟写了一份圣旨。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至于什么人之子,无关紧要。

    翌日。

    “皇上!钦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从小就没学过武功。”许太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而且传位之事万万不可!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周围竟无人为他求情。 “让许钦进来!”

    许景非走进来,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地上,额头撞破,鲜血直流。 “爹!”他惊呼一声。

    “求陛下放过我们吧!”他哀求道。

    周成王脸色阴沉,许钦若不即位,他便会丧命!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剑,指向太史:“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说着,他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谁敢不从!”

    “皇上……”许景非的眼眸猛然圆睁,似有火光迸射,长剑破空入肉,那尖锐的撕裂声,如同利刃划破寂静的夜空,令人不寒而栗。

    “饶了钦儿……”太史勉力蠕动的唇角,苍白如纸,他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宛如秋蝉的哀鸣,在生死临界处,仍不忘为许景非求情。

    “爹!”一声凄厉的呼喊,如刀割肺腑,如梦魇般令人窒息。 “事已至此,你竟还如此执迷不悟?”周成王俯首,目光如炬,落在许景非紧拥太史的身躯上:“别忘了你还有个娘。”

    许景非缓缓抬起头,眼中空洞无物,宛如行尸走肉,唯有脸颊上那一道道咸湿的泪痕,昭示着他尚存一丝生气:“放过我娘,我去。”

    周成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残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已是深秋,几枚落叶穿过窗棂。

    祝竹坐在床上出神地想着:“钦儿还好吗,带的衣服够暖和吗。”想着想着突然一股酸意涌上心脏,又哽咽出声。

    战场一望无际,苍茫的大地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折损的利剑与长毛被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许景非一手提剑坐在马背上,大吼一声向前冲去。

    纵使有万般无奈,可百姓的性命是无辜的。

    “将士们,冲啊!”

    许景非身披战袍,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他心中的痛楚和愤怒化作了无穷的勇气,激励着他奋勇冲锋。在阵亡将士的墓地上,他的誓言如烈焰般燃烧,决意要将敌人碾碎。剑光闪烁,战马嘶鸣,他向前奔袭,带着胜利的希望与无尽的牺牲。

    突然几万只利箭破空而来,灰暗的苍穹下漂浮着一朵朵浓重的乌云。混战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扑哧”一声,一枚箭刺入许景非的身体里,疼痛瞬间在全身蔓延。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的淌落着血滴。

    战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队队士兵踉踉跄跄地逃来,污迹斑驳的脸上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许景非瞪大双眼,愤怒地看着逃窜的士兵,他用尽力气挥剑大喝:“胆敢逃跑的,就是逃犯!给我站住!”但已是铁马冰河,士兵们不顾一切地向后奔逃。

    “你不过是个没落皇帝。”“就是,保命要紧啊!”“再打下去必死无疑。”

    许景非沉默下来。这时夏朝皇帝大喊道:“谁若投降,定不夺他性命,顺我者昌!”

    正在逃跑的将士瞬间停下了脚步,纷纷将兵器扔在地上,跪下大喊道:“吾皇万岁!”

    “好好好,不错不错!”夏皇大笑道,“这么有骨气!”

    许景非沉默着看着众将士,这一幕是多么讽刺啊。

    “你不从么?”夏皇突然看向许景非:“你的子民早已匍匐在我脚下!”

    “誓死不从!”

    “有志气,可惜啊,那只剑上有剧毒,不如给你个痛快。”说着他抽出佩剑,猛地刺入许景非心脏。

    “你……”许景非喷出一口血,眼前发黑。

    “我们这算大胜了么?”夏皇大笑道:“即刻班师回朝!”

    “不行……”许景非努力睁开被鲜血模糊住的双眼,可体力不支,摔下马来。

    ——

    谢烟客用法术化去许景非的战甲,里衣已经被鲜血浸红了,毒素开始向四肢蔓延。

    谢烟客紧紧抱着许景非,怀中的人脸色如纸,急促的呼吸仿佛带着几分凌厉的破碎感。忽然,他感到一股腥甜自喉中翻涌而上,鲜血如红梅般喷洒在谢烟客雪白的前襟上,点点猩红刺目而又无力。

    许景非微微挣扎,双手颤抖着想要拭去那些血迹,却无济于事,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化作暗红的痕迹斑驳不堪。

    “弄脏了……你的衣服。”许景非的声音虚弱而飘忽,目光渐渐涣散,像是无法再聚焦于眼前的世界。

    “没事……不要紧。”谢烟客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却微微发颤,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涛。他努力使自己显得镇定,但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却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可……上仙本该……霁月光风啊。”许景非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血沫不断从口中溢出,染红了他的唇角,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分气力都夺去。

    “别再说了!”谢烟客的嗓音陡然颤抖,他几乎低吼出声,“我带你回家,乖,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到家了……”他的眼中已经隐隐泛起泪光,声音却努力保持着温柔,仿佛这微弱的承诺能让怀中的人安心。

    许景非的泪水突然滚落:“谢译,我好疼……啊,你能不能亲亲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哀求。

    谢烟客闻言,瞬间沉默。他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许景非的脸色惨白如霜,眼神在这一刻变得茫然无神,仿佛连最后一丝力气也随风散尽。他颤抖着,竭尽全力抬起手臂,想要攀上谢烟客的肩膀,想靠近他、亲吻他。然而,还未等他的指尖触及,谢烟客便微微偏头,避开了那一丝触碰。

    许景非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泛起一阵涟漪,随即变得空洞而苍凉。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奈的苦笑:“凡人寿命……短暂,你我……如何长久。”

    没有回音的山谷,你还会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吗?

    每一个字仿佛耗尽了许景非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随之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一口接一口地喷出,像决堤的河流般不可阻挡。

    谢烟客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脚步却丝毫不敢停顿,急促地向前奔去:“马上就到了……他一定能救你,许景非,别放弃!”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仿佛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在恳求命运。

    许景非突然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那笑容在满是鲜血的面庞上显得如此触目惊心,然而那笑意中却带着温柔,像极了他们初见时,他一袭红衣坐在树梢上,俯身看着谢烟客,笑得那样轻。

    下一瞬,许景非的眼神彻底涣散,全身一片苍白。他比几个月前瘦削了太多,怀中轻若鸿毛,像是风一吹便要消散的薄纸。

    “我……终究……没能等到春天……”他喃喃道,声音几不可闻。

    “许钦——!” 谢烟客跪倒在地,紧紧抱着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崩溃,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喃喃自语:“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泪水无声地划过他的脸庞,浸湿了他的面颊。谢烟客的目光渐渐失去了光彩,嘴角微微下垂,神情木然,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与孤寂。

    他缓缓站起,目光空洞,步伐沉重,一步步朝着不远处的杏花树走去。

    他折下两枝杏花,一枝化作长剑,取名“将离”;另一枝,已被两人的鲜血染透,静静地埋入了树下的泥土。

    风拂过山林,一瞬之间,满树的杏花盛放开来,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一场静谧的雪,又似一场不可追寻的梦。谢烟客沉默地接住一片花瓣,轻轻收拢进掌心。

    花动一山色,却不似故人游。只是,我依然记得,那个春日里,你眼中轻荡的涟漪,像一陂春水轻绕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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