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灰熊镇，中层区。
赛博朋克 浮空城中，灯光与金属交织的辉煌，从高楼倾斜而下。
阮知絮的房间外，透明金属墙壁折射出流动的光线，宛如巨兽的眼睛，冷漠注视着这座城市，房间里，光滑的金属底板和恒温灯光，让一切显得柔美无比，却也透着一股窒息的冷清。
阮知絮披着一件白色浴袍，手中端着一杯高浓度能源酒，赤脚走到窗边，霓虹的光泽映在她指尖，像一片流动的火。
她的目光越过高楼，看向底层区那无尽涌动的阴影，仿佛看到了一出滑稽的好戏。回过头，她的视线落在沙发的人身上，挑眉道：
“这个时间点了还来找我，伊瑟尔大人果然闲得很。”
沙发上的人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微弱的光线中冷冽着，却隐隐带着威压。
伊瑟尔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身形挺拔而沉默，他的目光掠过阮知絮，平淡无波。
阮知絮一笑，端着酒杯走向他，坐在他对面，笑得从容又有几分揶揄：
“大人这次又有什么高瞻远瞩的命令？不会又是让我去配合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上次的宴会还没玩够？”
伊瑟尔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自顾自地提问。
“你在34区是不是已经播种过了？”伊瑟尔的声音低沉平静。
阮知絮愣了一瞬，随即轻笑了一声：“是又怎样？”
“有没有可以提供34区内视野的污染物？”伊撒尔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阮知絮的笑意微微凝滞。
“哟。”她轻轻晃动酒杯，液体泛起涟漪，目光却直视他，“伊瑟尔大人的要求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怎么，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伊瑟尔的目光冷冽：“到底有没有？”
“这么着急？那你的诚意如何？”阮知絮抿了一口酒，“让我猜猜，该不会又是为了你手下那个周……”
时邈的目光向她看去，一股威压袭来，让阮知絮不由得噤了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阮知絮沉默，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语气转冷：“认识你这么久，虽然不知道你这次在布什么局，但我大概能猜到几分。说真的，伊瑟尔，你是不是太过重视他了？”
“你有高见？”
伊瑟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她，那股黑色的夜魇之力已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似乎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要求。
阮知絮缓缓开口：“我承认，你的这位部下确实有点本事，但是你是不是有些太过急切了？一旦扳动林承熙这个棋，想要再对付王，到时候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你现在能承担的。”
“代价从来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时邈身体微微前倾，琥珀色的瞳孔如捕猎者般直视她，“阮知絮，你要明白，你也没有选择，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秩序'可言了。我怎么选，你都得跟。”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刀，切断了阮知絮所有试探的余地。她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你真的觉得，林承熙可以随便舍弃吗？别忘了，他当初可是为了你付出了无数见不得光的努力，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比你更想光复夜魇，那一定是他。”
阮知絮漂亮的眼眸看向时邈，眼中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恐惧。
如果现在被舍弃的是林承熙，那么下一个，会不会是她自己？
“他忠诚于我，是他自己的选择。”伊瑟尔直起身子，声音低沉，“良禽择木而栖。他追随我，是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能成就他的野心，除此之外，没什么可谈的。”
“真是冷酷啊，”阮知絮轻叹一声，“可惜了林承熙这样为你出卖家人，不过，这一次，他的忠诚似乎要被周然取代了，对吧？”
“周然不一样。”伊瑟尔的语气中难得透露出一丝罕见的肯定，“他是第一个，能够和我产生稳定梦域连接的人。”
伊瑟尔看向阮知絮。
阮知絮闻言，彻底怔住了。
几乎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她才缓缓直起身子，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梦域连接？你该不会是说——”
“对。”伊瑟尔没有否认。
“你疯了。”阮知絮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当年那个人和你偶尔产生梦域连接的后果你还记得吧？伊瑟尔，这种人……最终只会成为你的敌人！”
她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
痛苦的回忆涌上阮知絮的脑海。
那场殊死之战，伊瑟尔那个……死去的敌人。
然而，伊瑟尔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容抗拒：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周然，是我需要的人。只有他有机会与'神'沟通，听见'神'的召唤。我需要他。”
“需要？”阮知絮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过你对谁用过'需要'这个词。”
“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人能站在我面前。”伊瑟尔如寒冰般冷冽，“你提供视野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多想。”
他顿了顿，继续道，
“周然的能力，能让我们找到34区里的那个能量之源，聆听'神'的召唤。”
阮知絮沉默了片刻，最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伊瑟尔大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林承熙知道周然有这个能力，他不会轻易放过周然，更不会交出能量之源。”
阮知絮抬眼看向伊瑟尔，笑意更甚：“林承熙……他会从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可以试试。”伊瑟尔转身，声音平静而冷酷，“夜魇的未来，轮不到他林承熙来决定。”
阮知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敲着酒杯，目光隐匿在黑夜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
“鱼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道，“请你明天务必来警局一趟，你是最后见过'周芫'的人，我们需要你的辨认。谢谢配合！”
话筒里传来轻微的噪音，随即被挂断。鱼漫怔怔地拿着手机，耳边回荡着那几句话，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紧。
周芫……那个小女孩？
自从她在警局的那次失踪之后，鱼漫原以为这件事会石沉大海，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可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周芫怎么会……
鱼漫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一阵莫名的瞎想甩开。她拿起电脑桌上的水，深呼吸，暗暗安慰自己：
别多想，明天去了再说。
休息片刻后，鱼漫戴上了全息眼镜。
游戏界面逐渐浮现。
34区内，通天塔金属片的寒光刺入鱼漫眼中，仿佛是一条不见尽头的天梯。鱼漫的一时刚刚接入游戏，还没完全适应那种虚实转换的眩晕感，便感到脚下一空，身子直直地向下坠去。
“啊啊啊啊！”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鱼漫！抓住旁边！”周然的声音冷厉，几乎和她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鱼漫下意识伸手抓向空气，然而，攀爬通天塔的过程本就险峻无比，脚下的金属片光滑，几乎没有可以抓住的支撑点。
眼看她整个人直直坠落，周然的手腕一抬，凛锋刃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束，迅速向下飞去，缠绕住了鱼漫的腰间。
虽然说在34区露出义肢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周然的利弊考量几乎是瞬间完成的。
刹那间，蓝光拖住了她的下坠之势，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
“庞仆！”周然低喝。
“来了！”庞仆脚下一蹬，猛地伸出长手，稳稳抓住鱼漫的手腕，将她硬生生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周然的眼底蓝光闪过。
几分钟前，三人在小黑的带领下，在通天塔爬得好好的，鱼漫却，走着走着就开始神游了。
周然想来，鱼漫估计是被现实中的急事打扰了，所以暂时取下了全息眼镜。
但鱼漫果然是新玩家，萌新的太彻底了，居然连退出游戏后，游戏不会暂停都不知道。
周然摇了摇头。
鱼漫被拉回到金属片上，跌坐在地，双腿颤抖得站不起来。
她只是个34区的时尚玩家啊，
哪见过这个阵势，
这简直就是铁人三项嘛！
她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脚下，万丈深渊仿佛黑洞般吞噬一切，深不见底的34区阴影，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掉下去真的重开了。
“我，我差点无了……”她声音发颤，眼中满是后怕。
“你不是差点，是确实会死。幸亏老大反应速度快。”庞仆松开她的手，语气中透着庆幸，
“下次再走神，我可不保证能拉住你。”
周然给了庞仆一个眼神。
刚刚反应太快，庞仆身上的毛发都炸了出来，再不赶紧收起来，就要露馅了。
“没事就好。”
周然将凛锋刃缓缓收回，蓝光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他神情冷静，目光微微眯起，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被旁人发现后，再将左手收回了袖中。
“奇遇仙，刚刚那……那是什么啊？”鱼漫的声音中带着惊叹和敬畏。
周然转过身，语气淡然：“仙气。”
鱼漫一愣：“啊？”
这不是赛博游戏吗？
赛博修仙是真的？
周然淡淡道：“神仙有些仙气，不奇怪吧。”
鱼漫反应了一下，随即疯狂点头：“好像也有道理啊……你身边还有个哮天犬……”
庞仆在一旁看了她一眼：“你这变脸速度真是绝了，刚刚还吓得腿软，现在又给我起新外号了。”
鱼漫涨红了脸，刚想反驳，小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咪”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它站在前方不远处一块突出的金属片上，尾巴高高翘起，仿佛在催促，
“看来快到顶了。”周然淡淡道。
通天塔的顶端，寒风刺骨，吹得金属片发出细微的响声。天空散射的蓝光洒在他敲门身上，将周围的影子拉得细长。
“终于快到了。”鱼漫扶着墙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脚下，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我再也不想爬这种地方了。”
庞仆说：“是你想要更探索挑战性的地方的。碰到危险叫的比猫还大声。”
“我那是正常反应！”鱼漫瞪了他一眼，“换你试试！”
“我可没空尖叫。”庞仆道，“我受大人之托保护好老大。”
周然没有参与他们的拌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蓝光磁轨上。那里是距离顶端最后一条垂直的通道，两侧布满细密的磁轨，连接着顶端的白色实验室，仿佛是一道凌空的瀑布。
几只流浪猫和老鼠正穿梭其中，动作灵巧，显然对这里的路径极为熟悉。
“这……”鱼漫看得目瞪口呆，“实验室的背面居然还藏着这种地方？”
“你不是说经常来？”周然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走的都是正门！那边都是普通的植物培育区，根本不知道这边还有这种……猫爬架。”鱼漫嘟囔着。
周然微微点头，轻轻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它带我们来这里，说明它对这里熟悉的很。”
小黑尾巴一甩，轻盈地跳上蓝光磁轨，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前方的阴影中。
“这玩意……看起来有磁力吧？我们应该可以借助磁力直接上去？简直就是天然的手扶梯啊！”鱼漫看着蓝色的磁轨如同飞流而下，问道。
周然伸手触碰了一下磁轨，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电流传递到指尖。
“这磁轨确实还在运行，”周然皱了皱眉，“但这种结构很可能有安全机制，不排除它会对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做出反应。”
鱼漫在一旁皱眉：“安全机制？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会被电击？”
庞仆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小黑都已经上去了。只要这里有磁力就好，老大，我背着你还能蹭着上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仿佛已经准备好随时冲刺。
“不会是普通的电流。”周然抬手示意庞仆冷静，转头对鱼漫说，“这种磁轨是和系统连接在一起，强行攀爬会直接触发警报。”
“那怎么办？”鱼漫挠了挠头，低声嘀咕，“奇遇仙，你不会是想让我刷通行卡吧？可我也不确定这地方能用啊！”
“先别慌。”周然垂眸思索片刻，他转头看向庞仆：
“到你发挥的时候了，哮天犬。”
庞仆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老大。”
周然眨了眨眼睛，看向他道，
“按理说，你的感官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