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当中,一粗布女子呸呸呸的吐了半天的草,才艰难的草地中爬出来。
她一脸郁色,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或者说,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她就感到分外的不自在。
穿越,这件在所有人眼中都几乎可以称得上天方夜谭的事情就这样的在她的身上发生了。
她没好气: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别装死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系统同样的也感到疑惑,它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它出厂设置里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所以,直到宿主的精神值快要掉光的时候它才出言安抚:没事的,宿主,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现象。
不过,它丝毫不打算把自己身上奇怪的地方告知出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王司庆悲哀的再次把脸擦的更加黑峻峻点,这才放下心来“你别装死了,再这样下去,你别任务没完成,宿主就先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任何一个在法治国家长大的孩子都会对这个无序的混乱的地方感到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地方的村子一点都不好融入,一旦靠近,先得知的不是地方的里正等作为国家机关的人员,反倒是地方大姓大族反而知道的更快,他们的手脚也会更快。
刚刚要不是王司庆机灵,她就要被签字画押,卖身为奴了。
本身女子的生存压力极大,还给自己写个奴籍,这下子简直要让王司庆的天都要塌了下来。
更何况,在什么时代的背景下,女子的处境都要更加难上几分。
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可是称得上是礼崩乐坏的时代,一女不可不谓几吃。
幼时,可以作为人口计算让家里多领一分粮食作为贴补,再大些,作为家庭的小分子,承担起类似于母亲的角色,补贴起家务,等到能够许人的年纪,在父亲的做主下嫁了出去,从此以后,为了自己的夫族,自己的孩子耗尽心血。
这还是最安稳最频繁的可能性,更有甚者,作为走妻,作为孕子,作为娼女,让各式各样的人,通过各种的办法,把她们的血肉,一口一口的吞噬了干净,连同一点点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到头来,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张着嘴边沾有油脂的恶心的嘴脸,恬不知耻的说她们活该。
王司庆顿时感到一股恶寒。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穿越的奇幻经历,以及手中的系统这个可以作为她金手指的东西,心里至少踏实了几分。
“接下来,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掉这些人中的一个,这样的话,你才能够回家。”
任何一个能够回到现代的机会,她绝对不能够错过。
她一点也不想生活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年代,任何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好意,背后隐藏的绝对不会是蜜糖,反而更大可能是冒着寒光的匕首!
鲜血与尸体,勾勒出了礼崩乐坏的开始,草色枯黄,新的祸乱正在萌芽!
长风起,劲草生。
她咬着牙,朝着系统指引的方向前去。
……
出乎朝中上下意料的是,沈自明沈大人并没有受到公主的报复,这倒是让人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公主作为王上最为宠爱的王姬,不可不谓是昭华台坐下一代红人,以至于不少人如果不投入这位公主的门下的话,也决然不会想和这位公主交恶。
公主坐下的控鹤司尽是一群以容貌气质出众的男儿郎,虽说以色侍人终究不妙,可是谁有没曾在深夜辗转反侧,抚摸着一张脸想着要是容貌怡丽,说不定也能少走很多弯路。
而其门下也有浑水摸鱼的溜须拍马之流,也有衷心耿耿的门客,说不定作为公主的幕僚,也比走吏部候选的官位来的要快。
这难道是……公主也会为沈自明的皮色所迷,以至于放了他一马?沈自明的同僚心中揣测着,掂量着这位寒门新贵,毕竟王上亲自预点,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
而听说了昨日昭华台中从人侍女流传的消息的大臣,则是暗叹闹的动静也有些太大了,毕竟郑家也不是什么能够让人置之不理的人家,想到此处,有些胆子大的偷偷打量郑家的人士到底是如何表态。
李四估摸的不错,姚家蛰伏的在朝中几乎没有声响,可是他们手中的兵权也是永远不能忽视的,或者说,他们的不表态,只是在沉默的寻找时机。
当初潍城的“粮食”,李四毕生无法忘怀,可是背后只有一家,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没有一定的保护,没有一定的默许,他王氏能够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况且还有姚悟生……
她舔了舔自己的后牙槽,她是说她放了王家的两人,可是,这却不代表她不会追究到姚家的头上啊 。
四姓三氏,谁家没事情呢?只分擦不擦的干净和捂不捂得严实罢了。
嫁给过郑二的她也曾因为侄孙的这一层关系接触过家族中的内务,只能说这几家都是一样的烂。
她刻意派了李恪作为礼官前去告假,倒是显得有些重视这次的反省。
其实,沈自明挑的东西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她心里十分的清楚。
田庄地上头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很干净,就拿之前围猎逃亡误入田庄来说,一个小小管事,在乡野里有着这样的本事,不可不谓是有几分威风。
更何况,她一个王姬,享食邑千户,同时遥领封地,不说面面俱到,就是手中的东西也是无法完全管控的。更别提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望族了,难以推测出手中的积累。
人人常以还作为家族的管事为荣。别看这管事在名义上来看算作是家族的奴仆,可是实际上比起个小官来,恐怕还要威风几分。
那刚刚出来的小官,有事情麻烦他们都还要备礼物舔着脸,上门看人家愿不愿意呢。
刚好,如此喜欢打着她的名号,怎么样也该和她收收利息才对,否则岂不是太过于便宜了他们。
“啪——”
劲风习习,暗室里面传来成年人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声,同皮开肉绽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交织着黑暗,勾勒出无人探知的隐秘。
“啪——”
鞭子不长,夹杂着盐水和倒刺反而更能够让人清醒。
行刑完毕,行者冲那几乎看不见原来人微微颔首,便沉默的离开了。
俏丽身影的少女匆匆而来,揭开外套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散着发丝,低着头,藏在暗室的黑影里面,靠着墙壁,气若游丝。
待到她来,才挤出一个安抚她的笑容,沙哑着安慰:“……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林越,别哭。”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目光随即转向她奔来打开的光亮。
宣平姚家,向来如此。
他自嘲的笑笑。
早就不对他们抱有希望了。
“家主他……怎么如此……明明都知道的啊,为什么……”名唤林越的少女抽噎道,“王后在宫中也是独木难支,折磨你,不就是在自断双臂么!”
她视线扫过他的伤痕,鲜红的皮肉混合着上口,同衣服挂在一起,她一会儿就想得到掀开这一层遮羞布,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都说伤疤是英雄的徽章,可是每每扫过那满身的疤痕,几乎贯穿于腹部的伤口。
那是连神明的无法直视的丑陋。
他嘴角带血轻笑,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几乎要随风散去:“对不住你的眼泪了。”他擦去她的泪珠,低低道:“……这一次,我想……先睡一会儿。”
他头一遭,在暗室里面受不住刑,昏了过去。
他……或者说……是她。
姚悟生乃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唯一能够拿起姚家祖传长枪的人,一杆长枪,身法诡谲,横扫千人。
老者啧啧赞叹,却又惋惜:“天才……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倘若她是个男儿,姚家,又何必忍受那黄口小儿!”
众说纷纭,她两耳不听。
人枪合一,她在姚家,也只有拿上长枪的时候,才……感觉生活有了颜色。
宣平姚氏这一代只出了个王后,三公的位置没占到一个,手中的军权还要和王家争抢,实在拿不出什么砝码,病急乱投医,选了她这个女儿上战场。
她在林越的搀扶下走出了她带了很多次的暗室,这是家主……要让她记得,她的一切都是姚氏的,生是姚家的人,死是姚家的鬼。
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份,都是姚家的……她一身伤疤,戎马半生,从小就灌下能够遮住她女儿身的药物,近些年来,她连一次月信都从未来过。
这世上……所有人都忘记了姚家女,只记得姚悟生姚将军。
“夫人……她也很想你,只不过这次回来的,她的精神好了许多,过几日家主也让你可以去看看了。”
她絮絮叨叨的,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她所感兴趣的东西,都倒给她。
她了然一笑,这暗室不会要了她的命,为的不过就是紧一紧她的皮。
一次次的掀开她,让她记得,她是他,又不是他。
不要因为边境立功就能够脱离掉他们的控制。
尤其是……她听说,父亲后院的一个女奴,生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