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立于笼前,发出了一声轻笑。
“水,等我。”
竹叶青只感觉整个人都好疼,她无助的缩成一圈,渴望减轻这种疼痛。
肩膀上传来异样的感觉,竹叶青费力的睁开眼,对上了世清的眼神。
世清见她看向自己便歪了歪头,晃了晃手上的瓶子。
竹叶青知道她在给那里的花浇水,冰水不慎洒到了她肩膀上一些,竹叶青便回了个头,把帐子又拉了拉,想继续睡觉,只觉得背后又被拍了拍。
竹叶青回过头,世清便和她打起了手势,意思大概是出事了,夫人叫您醒了过去呢。
看到这儿,竹叶青也只得撇了撇嘴,起身出门了。
屋子里聚集了很多人,楚留红静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旁边很多人都叽叽喳喳的在争辩。
“钱小姐还真是事不关己。”秋脂凝这声音微微带着丝扭曲,钱缘也只是静静的回应道“我只是来做生意的,你们家的事儿又与我如何?”
“推责任推的倒是快,不知钱小姐放走这怪物的时候,动作也是不也这么快。”秋脂凝歪了歪头继续说。
“那也不知道秋姑娘放秋脂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钱缘嗯哼一声说。
雾清寒默默的给一旁的何倚泪倒了一杯茶,示意她不用说话。
“哟,这不是竹小姐吗?”钱缘回过头就见到了在门口呆立着的竹叶青。
“过来。”楚留红向她招了招手,竹叶青撇了撇嘴,走到她身边,她刚才也注意到了,笼子已经空了,那只狐狸应该是被人放走了。
“夫人,昨天晚上我一直和您在一起……”楚留红的一根手指压到竹叶青的唇上,笑盈盈的说“不是这个。”
竹叶青只觉得胸腔实在是闷得慌,让人喘不上来气。
秋脂凝脸色仍然不好,大拇指摩擦着指尖,似乎想说什么。
“脂凝,”楚留红突然唤道。
“夫人。”
“云摧鳞现在在哪?”
“东房,免得让她的煞气惊了众人的判断。”秋脂凝说道。
“你也去。”楚留红抿了一口茶说。
“嗯?……是。”秋脂凝虽有疑虑,但还是乖乖退下了。
楚留红抬了抬手,这是送去外人的意思,雾清寒上前,解释了两句就把钱缘带走了。
“这个事啊。”楚留红冷冷笑着“咱们柳家现在内有内患,外有他忧,让人实在烦躁的很。”
“夫人说的没错。”何倚泪点头说“前些日子我娘家母亲给我送信,说他们那的货物竟然被拦截了,送货的人死了一大半儿,据他们判断还是萧巳的人做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竹叶青心里一紧。
“连我们其他地方的产业也被破坏了。”雾清寒接上了话“那帮子人实在是……我不多说了。”
“竹叶青妹妹,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注意到竹叶青似乎有点脸色不好,何倚泪赶忙安慰道。
“我没事,多谢二夫人。”竹叶青勉强笑了笑。
“萧巳烦人是一回事儿,可咱们这位钱小姐也不是个善茬儿啊。”楚留红把茶杯给盖上“你们不会以为她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吧?”
众人摇头。
“目的太明显了。”雾清寒冷道“钱缘小姐的名声我们都大有耳闻,在生意上斤斤计较,每次都确保利益最大化,除非是她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而这几日却……”
“云摧鳞不值这么多钱,但在秋脂凝眼里她值。”
“脂凝很喜欢云摧鳞。”何倚泪揉了揉帕子说。
楚留红鲜红的嘴唇勾了勾“当然,我看得出来。”她拿手指于唇上一抹,竹叶青立刻闻到了,她唇上的是血。
“那狐狸跑不了的。”楚留红将血抹到了竹叶青的嘴唇上“所以……”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笑出了声。
“我不多说了,祝你们好运吧。”楚留红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夫人,您流血了。”竹叶青呆呆的望着楚留红的嘴唇。
“是啊,我流血了。”楚留红半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流血了。”竹叶青往前凑了凑,认真的说。
“你就那么喜欢我的血?”楚留红微微一笑,唇角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进了空茶杯中。
竹叶青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留红笑了,摆了摆手,让她也走。
竹叶青走到屋外,满脑子却是楚留红那鲜红的嘴唇,她已经越来越抗拒不了了,越思想便越想接近。
“你在看什么?”一道困法的女声传来。竹叶青一回头,是向棱玉。
向棱玉的脸比起前日更加苍白了。只是五官仍然漂亮,口齿间也多了几分温和,只是眼中的厌烦是藏都藏不住。
“见过老太太。”
“我可不是什么老太太,我是疯婆子。”向棱玉淡淡的说“不进来坐会儿吗?”
“好。”竹叶青没办法拒绝,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向棱玉的住所僻静却也清凉,向棱玉没跟他聊两句话使眼皮打困“我乏了,竹姑娘自便吧。”
竹叶青注意到旁边放着一排书,有一本书页面正好摊着,竹叶青便好奇的凑上前瞅了瞅,上面的这样一句话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极阴之血,吸魔引刹,实为不祥,得者必死,需以人偶寄宿,于人偶及笄之时促死。方可百年。」
她想起一个人,秋脂凝。
如果秋脂凝是极阴之血,那云摧鳞就是她的人偶,这就很合理了。
只是秋脂凝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云摧鳞,她真的舍得让云摧鳞去死吗?
不,她舍得。
柳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竹叶青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楚留红的卧房赶,天气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快要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竹叶青突然觉得胃里有一丝丝犯痛,本来她是没有多想,可越走越痛,越走越痛,最后竟忍不住直接弯腰捂住了肚子。
伴随着呕吐的声音,一团鲜红的血迹从她嘴中涌出,竹叶青呆呆的掐着喉咙,看着自己吐出的血迹中有一团黏糊糊的正在蠕动的黑色物体。
肯定是楚留红的血害的。
竹叶青道。
她根本不爱我,她是个坏人。
竹叶青强撑的往卧房赶,大雨倾泻而下,打在竹叶青身上。
楚留红就那么站在卧房门口,望着竹叶青。
“竹叶青,你在想什么?”楚留红问道。
“夫人,我想回家了。”
“你回不去啊。”楚留红无奈的笑了笑“你可是我的竹叶青。”
说完,门重重的关上了。
竹叶青望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竟有一丝发蒙。
楚留红将她关在了门外,她蜷缩在门口无助的哭了起来,现在他的眼泪比雨水更加刺耳难忍
不准哭。
可不哭,她又能干什么呢?
竹叶青狠狠的拍了拍门“楚留红……”
没人理她。
竹叶青更想哭了,她的母亲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
一阵稀碎的声音传来,竹叶青立刻警觉起来,她感到一股杀气的流动。
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手就握住了她的脖颈。
竹叶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夫人,你真的不去看看她吗?”秋脂凝担心的问“她还小,她可能应付不过来。”
“她已经够了,她如果连这都学不会,遇世只会哭泣,那她便一无是处。”楚留红淡淡的抿了口茶。
“可是……她会恨您的吧?”秋脂凝眉头紧皱,门外竹叶青的惨叫声时时传进了她的耳朵,她向来是听不得这种声音的,他可以想象到门外的竹叶青血液飞溅,最后被那狐狸给摁在地下咬住了脖颈……而竹叶青无助的哭泣,却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哭着求饶,而那狐狸却丝毫不留情面的样子。
“恨?巧了,我就是要让她学会恨。”楚留红冷笑道“一个人他只有集齐了悲欢喜乐,她才可以立足,她如果连愤怒都学不会,她可以做成什么?”
“我最清楚如何这样做,我知道她需要什么,她不需要什么信仰,也不需要什么温暖的家。”
“唯有在血路上行走,她才可以走出一条生路。”
“刀剑虽寒虽危险,但走下来了,便不用再承受那后来的危险。”
“娇生惯养的花枝固然美好,可在寒风中被拍打的花才开的长久。”
“秋脂凝,你是懂我的。”楚留红歪头看着秋脂凝。
“我想让她站起来,可让她站起来的前提是先抬起她的头。”
门外的惨叫声停止了,似乎连雨声都小一些,还带着几声吼叫。
楚留红和秋脂凝起身,一起走到台边,向下望去。
竹叶青狠狠的将那白发美人给压在身下,手紧紧的掐住对方的喉咙,竹叶青身上有被抓咬的伤口,脸上却是愤怒的,没有丝毫的恐惧。
那狐狸胡乱的抓挠着,发出嘶吼声,竹叶青就更加大力在她身上踹了一脚。
“我叫你咬我!”竹叶青狠狠的骂道,她的脸上有未干的血痕,此时却宛如一只真的竹叶青,暴厌又烦躁。
长发披在肩上,脖颈上和身上有着几条长长的血痕,在青绿色的常服上开出一道又一道的血花。
“跟别人学费精力,跟您学是真费命。”秋脂凝轻轻的说。
“多谢夸奖。”
竹叶青突然抬起头与楚留红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竹叶青突然开口了,做出了一个口型,让楚留红愣了片刻。
楚留红,
我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