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光亮落在我的脸上,柔和暖煦,我伸手触摸,它便浮于我的手上,我睁开眼,看到一束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过来。
这是北京叫醒我的方式。
我看了看表,七点零八分。我们昨天收到通知,让今天十点去文旭楼826集合。我看了看她们仍在熟睡,没敢出声,一个人静静穿好衣服。
筠薇的床和我挨着,她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易安,你起来了?”
“嗯,还早呢,你可以再睡会儿。”我说。
孟洁和学美听到我们说话也陆续坐起身。
“我昨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这个人有点认床,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孟洁打了个哈欠说着。
看大家都穿好衣服下了床,我便拉开了窗帘。
今天天气很好,光线一下布满了整间宿舍。北京的阳光始终充满热情。
我们洗漱完,打算一起出去吃早餐。
宿舍楼到餐厅走路需要10分钟,路上人很多,大都是4个人一起。她们一直说谈着,不像是刚认识,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餐厅一共有5层,听说每一层菜式都不同。此时人很多,声音嘈杂。我们选择在一楼吃早饭。
我们先沿着窗口走了一圈,每经过一个窗口,热情的大叔大妈就会问一句:“同学,吃什么?”然后介绍着自家的早餐种类。
这里即使是早饭,种类也颇多。
我买了一块芝士奶酪和一杯纯牛奶,她们也分别买了自己喜欢吃的,我们找座位坐下。
“以后我们有了校园一卡通,来餐厅吃饭就不用带现金了。”筠薇说。
“是啊是啊,那样就省事多了。”孟洁回应。
“我刚才看到一个很帅的小哥哥。他还看了我一眼,我脸一下就红了。”筠薇有些害羞地说道。
“哎呦哎呦,下次再碰到要个联系方式,哈哈哈”孟洁说。
筠薇低下了头,笑了笑没说话。
“学美,你是不是学习很好?”孟洁问。
“一般吧。”学美回答。
“肯定学习很好,一看你就是那种学霸型的人,以后,要多多指教哦。”孟洁带着坏坏的笑看向学美。
我们都知道她的意思,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易安,你的声音好好听,我昨天就想说来着,但是第一次见面总归有点不好意思,而且觉得你气质很特别。”孟洁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没有吧。”我依旧很平静地说。
“是吧?我也觉得,我昨天也跟易安说了,我觉得她唱歌肯定好听,我们周末可以去KTV唱歌。”筠薇接着说。
“就是,你虽然不太多说话,但这反而让你有种神秘感。而且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哎呀,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总之,觉得你很特别。”孟洁又说。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我看向孟洁说。
我们吃完早饭,走向文旭楼。筠薇右边挽着孟洁,左边挽着我,学美在孟洁的右侧,独自走着。
她们也开始变得安静。
十分钟后我们走到文旭楼下面,这是学校最高的一座楼,一共有16层。整栋楼的外表以深黄色系为主,跟我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摩洛哥风格很类似,玻璃质拱形门,气派高雅又带有一种浪漫风。在这里上课,我想我会内心愉悦。
走进里面,地板整体偏暗暖色系,暗红色、暗橘色、暗紫色、暗绿色,多种不同的颜色混搭,低调又不失风度。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而入,身处其中,像是站在虚拟幻境里,毫无真实感。
楼下等电梯的人很多,有些同我一样安静,有些在讨论着这座楼的建筑风格,有的在低头玩手机,有的在和室友聊天。
电梯来了,筠薇按下8层。这是我第一次坐电梯,头有点晕眩,我下意识想要拉着筠薇的手。
到了8层,我们找到826,发现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着十几个人。大部分集中在中间位置和偏后的位置,前面很空。
我们找到后边一点的靠窗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子。她一头黑色长发,发尾一截被烫卷,扎成辫子,穿一身职业装,身材高挑。她在教室走了一圈,脸上始终带着轻轻的微笑。此时的教室格外安静,只有高跟鞋发出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我们班主任吧?长得还不错。”筠薇低声说。
“应该是。”孟洁小声回应。
她走完一圈,站上讲台,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同学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华艺大学中文系1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程依。你们以后就叫我程老师吧。”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乘以?我还叫除以呢。”一个男生在下面小声嘀咕,但是,整个教室的人都能听到。突然一片笑声扬起,气氛开始变得活跃。
“这位同学很幽默嘛。你们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乘以老师,我不介意。”老师笑笑说。
“老师都没生气,应该性格很好。”孟洁说。
“嗯,瞬间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会很美好。”筠薇接着说。
“我们班一共有30个人,女生20个,男生10个,我刚刚点了下人数,正好。从今以后,大家就要成为四年的同学了,一会儿每个人都做一下自我介绍,你们也相互认识一下。”老师说。
“啊?还要自我介绍啊。”同学们有些不情愿。
“正好,老师也要认识一下你们。你们就说自己的姓名、城市,还有个人爱好,对大学的期待也可以说说。自由发挥。再说你们都是学中文的,这些就难住你们了?介绍完,我们来挑几个同学当班委。”
老师说完,教室里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好了,我们开始吧。从靠窗的一排开始。”
“啊?妈呀,我们先开始,我有点紧张怎么办?”学美说。
“没事的,这也是锻炼自己嘛。”筠薇拍了拍学美的后背说。
大家一个一个开始介绍。
“我叫汪洋,来自大连,我喜欢打篮球,喜欢看小说,喜欢打游戏,喜欢打游戏的男生以后可以一起组团啊。”
大家笑着鼓掌。
……
7个同学介绍完,轮到了我们宿舍。
“我叫筠薇,来自安徽,我喜欢旅行,喜欢听歌,喜欢拍照,很开心和你们成为同学。”
“长得很好看啊这个妹子。”下面的男生议论道。
“我叫孟洁,来自苏州,我性格开朗,喜欢结交朋友。”
“这是个女生?我一直以为是个男生。”有个男生小声说。
“我叫学美,来自西安,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谢谢大家。”学美说完,紧张地赶紧坐了下来。
“我叫易安,我来自一个叫春望的小山村,我喜欢看书。”
我站起来很平静地介绍了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没有紧张的感觉。
“春望?你听过这里吗?”我说完后,教室里有同学开始小声讨论。
“没有。”
“这位叫易安的同学,你能再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家乡吗?”老师问我。
我又站起来,说:“我的家乡很美,那里四季分明,常年都很安静,最多的声音是鸟鸣声。虽然我们并不富裕,但是生活安宁,每个人都很满足,我很喜欢我的家乡。”
我对春望始终有一种依赖感,即使我暂时离开了它,但对它的情感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所以,我可以很自豪地跟别人介绍它,而不会因为那是一个小村庄感觉丝毫的卑微。
“怪不得你气质很特别,声音还这么甜。以后你来当我们的文艺委员可以吗?”老师接着问。
“啊?老师,我不行。”
“可以的。同意老师看法的同学鼓掌。”筠薇在旁边起哄。
然后教室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知道,我是推不掉这个职位了。
后来,同学们开始继续介绍自己。
“我叫杨沛宇,来自云南大理。我喜欢打篮球,玩儿游戏,喜欢音乐,喜欢摄影。”
“喂喂喂,你们记得我早上吃饭时跟你们说的那个帅帅的男生吗?就是他就是他。”筠薇有些激动地拽了下我的衣服。
“我去,缘分呐,关键他还和你有同样的兴趣,都喜欢摄影,你这大学生活可真是值得期待呢。”孟洁小声说道。
“啊啊啊,我好激动啊。”筠薇跺了跺双脚说。
“还真挺帅的,白白净净,长得还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我说。
筠薇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介绍完后,老师说,“有没有人自荐当班长或学委?”
一位叫王泽宁的同学站起来说:“老师,我愿意当班长。”
“好,那就你了。学委呢?”老师继续问。
“老师,让学美来吧。”孟洁说。
“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班长是王泽宁,学委是学美,文艺委员是易安。我们暂时这样安排,以后还可以再调整。”
“接下来,老师强调几件事,第一,我们从明天开始要军训,军训时间为两周,一会儿会把军训服给你们发下去,身体有特殊情况不能参加军训的同学来跟老师报备,并且要有相应的证明。”
老师还没说完,教室里便是一阵哗然,“什么证明啊?难不成还得是让医生签字那种?”
“也就是说,除非有医生曾特意强调过,你不能有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这种,别的情况老师一概不准,听到没?”老师提高了声音说道。
“好吧,本来还想找个借口躲过军训,这下看来是不行了。”有同学说。
“好了,军训也意味着大学的正式开始,你们就好好参加,但是军训过程中如果感觉身体不适也要及时跟教官说,不要硬撑着。”老师补充到。
“第二,你们每个宿舍要选出一个宿舍长,这样以后有什么事,老师就不用一个个通知;第三,军训完会有学校的各个社团招新,这些天一定会有各个社团的学长学姐去你们的宿舍做宣传,你们可以先了解一下,但是谨防上当受骗;第四,这是我们的主教室,但不是我们固定的上课教室,等课程表排好,老师会发给班长和学委,上面会有各个科目教室的安排,你们到时候去相应的地方上课就行;第五,你们初入大学,有任何不适用或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找老师,你们可以记下我的电话。暂时就这些,希望大家有一个美好充实的大学生活。”
老师一连说了很多,说完后,同学们鼓起掌。
“好了,接下来,班长负责把军训服发下去。女生有两个号L和XL,男生都是XL,有特殊情况的报备。我看大家身材都挺好,应该没有要XXXL的。”
“哈哈哈……”
领完军训服,我们各自回到宿舍试衣服。军训服有些略宽,除了不太美观外,穿着军训两个星期还是没问题。
试完衣服已是中午十二点多。筠薇说:“我们去餐厅吃午饭吧。”
外面很热,我们打了阳伞。走在路上,孟洁说:“这天气军训,得晒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我得多抹几层防晒霜。”筠薇说。
在春望的时候,业余时间,我常跟父母下地劳作,那里以种小麦和玉米为主。
我们顺应自然,劳作丰收。妈妈在家门前开出一小块地,种些蔬菜大豆,到了夏天,我常去那里摘西红柿和黄瓜,用山间的溪水清洗完生吃。那里阳光水源充裕,蔬菜长势极好,那是我见过的最丰盈的生命力。
我家的院子里长有一颗杏树和黄桃树,爸爸在右侧墙角搭有一座葡萄架,结构细巧。春天,杏花和桃花开得鲜艳盛密,散发着阵阵香气,夏天,树上结着累累果实,我常在下午爬上树摘果子。妈妈在院子的左边墙角留有3平米左右的地种些草莓、凤梨、蓝莓、西瓜。
也许是天生对土地和阳光有感情,面对它们,春望的人都极为真挚纯朴。所以,即使是面对着强劲火辣的太阳,我们也没有涂过防晒霜类似的护肤品。顶多是坐在树下扇着蒲扇怨说几句当日如火的温度。
不过,也因为这样,春望的女人小麦色皮肤居多,男人则偏向黝黑,白暂的肤色只属于尚在大人怀里的婴儿。
我们不羡慕那些肤如凝脂的人,在我们看来,那一定是不长下地的人。
我想,用防晒霜将会是北京带给我的第一个改变。
到了餐厅,我们决定去楼上看看。正值午餐高峰期,餐厅十分拥挤。每一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
二楼是中餐类,较为混杂,有北方的面食类和南方的米饭及各式炒菜,还有不同的粥品。
三楼的餐食,种类更为地域化,四川的火锅,云南的米线类,山西的各式面,新疆大盘鸡,还有北京的烤鸭、炸酱面等等。
四楼,主要为清真食品,在这里吃饭的多为少数民族的同学。
五楼很大,装修也相对华丽,主要用来同学朋友聚餐,一个个包间有序排列,是人数最少的一层。
其中在餐厅的每一层角落都有一家超市及卖饮品和蛋糕的小店。
以前在小说里读到过用极为丰美的语言描绘出的吃饭的地方,只当那是虚幻,现在,当我站在这个真实的高级餐厅里面,我才真正意识到,“吃饭是一种享受”这句话不单单是因为饭有多好,也跟吃饭的环境有直接的关系。
我们选择在三楼吃。
我和筠薇吃的炸酱面,孟洁和学美吃的云南的米线。虽然天气很热,但是餐厅里开着空调,感觉极为舒适,我们边吃边聊,计划着下午要干的事。
“我们明天就军训了,到时候就不能出去玩儿了,要不我们今天下午出去逛逛吧?”筠薇提议。
“可是这么热的天,我们能去哪儿呢?”孟洁说。
“也是哦,那我们就在凉快儿的时候在附近溜达溜达吧,看看有没有美食街、商场啊之类的。”筠薇说。
“好。”孟洁说。
我跟学美依旧没有表达意见,我向来不喜欢对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再加上,我对这里实在陌生,只是跟着她们提前领略一下北京的丰富罢了。
吃完我们回到宿舍午休。我没有睡,拿起带来的书翻看着。
下午三点,我们出门。在学校周围走了走。
学校南面不远处有家大的商场,我们进去后,筠薇说:“哇哦,发现一个宝地,以后买衣服就不用愁了。”
商场很大,共有6层,层与层之间有直达电梯和扶梯,我们乘扶梯一层一层逛。
二楼、三楼、四楼卖有各种名牌服饰和包包,样式颇多,但价格不便宜。我们一家一家逛着,但也只是随意看看。五楼有游戏厅和各式玩具店,六楼则是食品店。
我跟在她们身后,对这里满目琳琅的物品极为惊奇,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我平静的欣赏着这里的一切,像是一个常客。
倒是筠薇表现的过于兴奋,尤其是看到好看的衣服和包包。她那天试了好几件裙子,她身材样貌姣好,每一条裙子都能被她穿出自己的感觉。
筠薇说:“以后我有了男朋友,一定要让他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
我当时没太理解,便问:“自己也能买呀。”
孟洁立刻就说:“傻孩子,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吧?男生买的和我们自己买的能一样吗?”
“对了,你们谁有男朋友?”筠薇突然停住脚步问。
“我。”学美像是做了坏事不敢承认似的说。
“我的天呐,真的吗?我一直觉得你……没有。”筠薇很惊讶,她说道你字后面停了一下,应该是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妥,才说出没有两个字。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学美,快给我们说说什么情况。”孟洁显然也有点难以置信。
“就是我高中同学啊,我们高一就好上了。”学美说完,我们三个都愣了一下。
“那你们挺厉害的。他在什么大学?”我问。
“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美说。
“学霸啊,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两个人同时考到北京。哦,我酸了。”筠薇说。
我始终认为,爱情可遇不可求,有的人竭力争取不来有的人却总是轻而易举遇到。它需要两个对等的灵魂共同承付,不必执求,但也不应辜负。
我们各自买了杯饮品,继续闲逛着。六点左右,几个人都显得有些疲累,决定回校。
晚饭我们买了饼子和粥,在宿舍吃的,吃完便各自躺在床上玩起手机。
妈妈给我打来电话。“易安呐,今天适应的怎么样?”
“挺好的。”
“你要照顾好自己,没钱了跟妈妈说。”
“好,知道了妈妈。”
“你们王老师和暖老师也一直惦记着你,你有空也给他们打打电话。”
“没事的,我们加的有微信,我会跟他们聊天的。”
“好,那你早点休息。吃好点啊。”
“好。拜拜,妈妈。”
我始终在用平静克制着想念。我承认第一次离家,即便这座城市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陌生,但还是会有一种孤独感突然袭来。
我极力掩饰着这种感觉,不对任何人显露,只在安静的时候把它写在日记里。这是我倾诉的方式。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军训,晚上我们早早关灯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