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白马、
世人皆知夏行战场有只白马妖。
传说白马已经在战场上徘徊了上千年,远古战场的遗迹早就不复存在,那里也成为了一片黄沙,只有过路的商队才会往那里经过。
十不回一。
白马妖在夏行战场遗迹中阴魂不散,重复着生前的记忆,让路过的行人回到战场上经历那场远古战役。
所以路过的商队有一半失心疯,另一半直接被吓死在了当场,只偶尔有一两个幸运儿回来,不过也因为体弱多病伤了根本,活不了两年就去了。
“据说近来就白马妖更加猖獗,就算没有踏入远古遗迹也会被他拉入幻境,这次是江南首富的女儿到西北游玩,结果一行上百人全部消失在了战场深处,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遗迹附近的村子里,接到消息的里正向你解释原委。
他应该是拿了江南首付的银钱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知道你是来自国师府的道长,更是谄媚。
“女道长可有什么头绪了?要不要请国师府的那位过来看看,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不好交代呀。”
你扫他一眼,丢下一张符箓便前往远古遗迹。
“贴在村口,这段时间不要随意出村。”
遗迹的杀戮之气已经蔓延到附近几个村落,再不制止怕是这几个村落也得全军覆没,难怪一封委托令能直接送到国师府,送到你手上。
有些棘手。
你站在遗迹的入口处,虽然千年的风沙已经把这里完全变了模样,但戈壁和砂石还能看出当年的盛况,不知道哪里卷来的酒旗飘飘忽忽落到你脚下,你弯腰捡起,在触碰到布料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了兵戈之声。
“杀啊!!!”
马匹、刀剑、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手中的酒旗也变成了将军背上的红色披风,你站在战场内穿梭,如同观看岁月史书的游人,直到一匹白马在你面前停下。
“道人?”白马口吐人言。
你垫起脚,把红色披风放到白马身上,然后点头。
“对,也是来收你的人。”
白马扬起前蹄向你踢来,你反身拔出剑抵挡,铁蹄和剑刃碰撞间居然擦出火花,那白马的力量实在是大,推得你向后倒退数布,最终停在一处戈壁前。
“现在离开,吾不杀你。”
白马变换了一种声音,这声音威严而具有气势,应该是哪位英勇杀敌的将军。
“不,”你说,“战场英灵当入土为安,白马,你错了。”
你脚尖点地,一个飞身旋转落到了马背上,伸出手想要握住缰绳,没想到那缰绳只是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在你触碰的一瞬间直接分化成了飞沙。
“吾可没错!”
少年将领的声音,不羁而轻狂。
白马一个后仰几近直立,你死死扣住马鞍还没被它甩下去,趁着它下落的时机,你左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全身的重力扎进了它的后颈。
“砰——”
白马被刺中要害化为飞灰,你跃到地上拍了拍一身的尘土,心知这只是杀灭了白马的其中一个分身。战场遗迹的幻境那么多,多的是白马让你杀。
而后,你不知道在战场上厮杀了多久,越来越多的白马尸体不再化为飞灰,而是散落各处逐渐形成了尸山血海。你站在尸山血海前看着这一幕,白马妖的执念太深,即便死上千百次也不得消解。
“女道长,你身上的气息可真是美味啊,是因果的味道。哈哈哈哈!我看你能杀我多少次!”白马妖再次口吐人言,却是少女的声音。
“好强的因果,若是让我吞了你,那鬼王的因果便全由我来接手,介时……”这是战士的声音。
最后一句,是妇人的哀怨之声。
“他们就都能回来了啊……”
你执剑破万千业障,却在无数血污的背后看到了一片河水,河边浣衣的妇人落下一滴泪,转身问:“白马白马,吾儿何时归?”
这便是白马化怨鬼的起源。
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兵……
士兵死在战场上,回乡的执念却吸引了白马的注意,这白马跟着将军征战沙场也生了灵智,为了完成士兵的遗愿,它独自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士兵家乡,却看到河边浣纱的妇人泪流满面。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何时归……”
妇人口中呢喃着思念之语,你一时竟不知道要怎样破解幻境。
你想起了你名义上的师傅,那位传说中的国师,国师自诞生之日起便奔走在各方战场,企图阻止战事的发生,所以你从未见过他。
但听过他的很多传闻。
成为国师首徒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得到他的绶带,既然国师奔走在战场,那么他的绶带说不定有奇效。
你缓缓放下剑走到河边,自锦囊拿出那浅色绣流金的绶带递给妇人。
“这是……”
妇人伸出已经被冻得通红的手,手上的冻疮甚至还裂开了好几条口。
浅色绣流金的绶带缓缓变成了最简单朴素的衣带,衣带末尾绣着士兵的名字。
“吾儿……”
一滴泪从妇人脸庞滑落,白马突然开始嘶鸣,周围狂风呼啸,在你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妇人被裹挟到河中消失无踪。
下一刻,幻境消失,你又重新站到了黄沙之上,一条骷髅马正在你面前缓缓垂首。
“你……”白马声音嘶哑,不知又是借用了谁的声音。
“此生业障缠身,堪不破,走不出,白马白马,你回到了他们的家乡,对吗?”
你走到骷髅马面前,语气平和。
“吾……回家了。”
“他们……哈……被推入水中……”
“灭口!灭口!!!”
士兵战死沙场,其家人能领一份战王府袭击,偏偏有那么一群人竟连这份抚恤金也不愿给,便是杀人也要贪污下这份钱财。
一个士兵,一份抚恤金,一位被推入滚滚河水的母亲……
白马再次陷入癫狂,你一张符箓拍在它身上,它的动作逐渐迟缓。很快,在你的符箓作用下,它慢慢平静了下来,用空洞的眼眶平静地注视着你。
“恢复正常了吗?”
“吾……清醒了。”
“那我送你走?”
“不……女道长,你的因果,不清。”
“现在是我在收你。”你提醒,“不过你想说,我便听着。”
骷髅马慢慢趴在地上,身上的骨头叮当作响,你也盘腿坐下,听它最后的话。
“吾不知。”白马说。
你握住剑向给它一剑,又听它说:“国师……见过。”
“你和吾,是一样。战场……不同。”
“鬼门。”
它的怨气逐渐散去,能吐出的字句也含糊不清,你有些没理解到它的意思,但以免浪费时间,还是没有开口打断。
“鬼门大开……鬼王,要来了。”
“国师……阻止你们,他,你,很好。”
“吾亦,很好。”
骷髅架子轰然倒塌,白骨逐渐化为飞灰,一阵风伴着黄沙把它吹走,消散在了天地间。
夏行战场遗迹彻底恢复,只是英灵不再,故土仍存。
你站在苍茫黄沙间,突然有些孤独,不过想到白马临走前说的鬼王,你突然感觉到胸口传来心悸。
不对!
什么鬼王?
为何你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不对,这战场不对劲。
你开始在夏行战场的遗迹搜寻,企图寻找让你心悸的东西,最终在一树枯死的树前停下。
落花飞絮的季节,这棵树却枯死在黄沙边缘,仿佛完全与世界隔绝,你更加笃定了它的诡异,于是伸出手触碰——
“咔——”
你倏然从黄沙之地来到严寒的雪山,那棵树摇动一下,竟缓缓长出新芽。
你后退一步,树枝却圈住你的脚腕把你往前拉。
“别走。”有人说。
你停下回头,发现是个穿着红白道服的青年,青年眉眼含笑眼神温柔,那张漂亮的脸让你眼熟无比。
“星儿?”你疑惑歪头。
束星不过十六岁,这青年分明已经二十出头,但他的样貌和束星没差多少。
难道是兄弟?
“是我,阿姐。”
他叫你……阿姐?
而不是师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束星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等你。我在这里发现了一棵很有意思的树,来。”
他向你招手,你脚腕上的树枝也随之松开,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向前还是后退,那青年也没有逼迫你做出选择,而是转头看向依旧在缓缓生长的树。
树上已经结出了红色花苞,娇艳欲滴的颜色在雪地之间格为耀眼。
“阿姐,我阻止战争的方式,大多是从源头解决,这棵树生长在这里已经上千年,与你相伴相生,倘若有一日你知他必会为祸世间,你会不会现在就砍了他?”
你被他的话语吸引注意,竟放下戒心认真思考片刻,回答:“即便知道结局早已注定,也不能抹消必经的过程,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是好是坏,但选择权,最好还是交由他自己吧。”
青年长叹一口气,就像你的眼神悲伤而又欣慰。
“阿姐,我明白了,我送你走。”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已经回到了那黄沙漫天的夏行战场。
恍如做了一个经年的梦,醒来却一无所知。
但现在并不是调查这件事的时机,你从白马那里得知鬼王即将现世,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必须立刻赶回国师府通知众人。
鬼王……
据你所知,现在尚且存活的只有西南方向的那位,而西南方向刚好就是鬼门结界所在之地。
这世道……怕是又要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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