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澍走出梧桐居后，神情温和的负手行走在一片问安声中，一路无阻的回到紫宸殿，重新坐在了摆放奏折的桌案前。
年轻帝王此刻表情肃穆，眼神犀利，不怒自威，靠在龙椅上沉吟片刻，对与自己一路同行的中年男人说道：“朕的这位皇后所谋甚大，在谋略这方面从前就与吕太傅和林阁老不相上下，如今说不定还要远超。”
宋澍说着到底还是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有些无奈道：“阿烛便是图谋再大，到底不会危害我大夏，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日朕武功更进一步，听从统领的意见探察阿烛，竟还是如往常一样与常人无异，统领当年想来是判断失误了。”
宋澍看着下首仿佛表情万年不变的暗卫首领头疼不已，他与皇后互相利用不假，但双方都有利可获，他也不是没有提防江烛时，可这位暗卫首领当年第一眼看见江烛时便向他进言要暗杀对方，时至今日仍然如此，所以他便提出今日见面之时自己来做确认。
“陛下，恕臣直言，您武功并未大成，再如何观察娘娘都是没用的。”
宋澍挑眉，倒也有了一丝好奇，“诚如统领所言，那武功早已大成的统领今日再观察朕的皇后，作何感想？”
“回陛下，与常人无异。”
宋澍听着这不加思索的回答，感觉牙根发痒，正想开口打趣，下首声音继续传来，“陛下，对此臣并不意外，臣初见娘娘时对方不到双十年华，那时臣观娘娘如眼前迷雾茫茫，臣决不会忘那日，娘娘只是回眸看了臣一眼，就让曾尸山血海走出的臣脚底生根立于原地动弹不得……”
“而两年前臣再暗中探查娘娘时就已探不出深浅了，所以更不用说陛下了。”
下首之人的话实则有些无礼，但宋澍并不在意，若是正常帝王此刻即便不是对江烛时暗含杀意也会更加警惕，可宋澍完全没有，他反而好奇之色更浓，“那统领的意思是，阿烛是登顶武道巅峰之人？”
“……”
反观梧桐宫宋澍走后，江烛时就站在原地，看着宋澍离去的方向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先是意外之色一闪而逝，然后就是浓浓的赞赏夹带着一丝道不明的情绪，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很短一段时间，之后她表情很快就变得平淡甚至称得上冷漠。
清洛作为江烛时的贴身宫女，往日心神都在对方身上，但此刻她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江烛时的变化，甚至江烛时看向她时也未及时发觉。
“清洛，做你的事去。”
江烛时眼底冰冷，表情淡漠，说话听不出一丝情绪，清洛心中一凛，连忙退出屋内，经过朱红房门时脑海中闪过刚刚帝王的身影。
陛下竟然……清洛当下不再多想，向着西边快步离开。
“果然没有生死实战心里还是太脆弱，一个眼神就把你吓成鹌鹑了。”
江烛时声音仿佛有一股莫名的韵律，兰生原本还因为惊恐而泛起涟漪的心湖转瞬平静。
“多谢娘娘。”
“有什么感想？”江烛时摆摆手，重新坐下问道。
兰生明白江烛时指的什么，回忆了方才的一切，略有迟疑的开口道：“陛下武功貌似精进了许多。”
江烛时目光凝视在宋澍原本坐的位置上，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练气入体经眼鼻耳三关后淬炼经脉聚一口先天气归入下丹田由此武道根基便是成了，这是你现在的境界，原本也该是陛下的……”
兰生本全神贯注听着江烛时说话，结果江烛时声音戛然而止，兰生侧目双腿一软，不知何时江烛时手下的榻几已然变成一堆粉末。
“哈哈哈……”江烛时神态如春入大地，忽然就低声笑着参杂在其中的疯狂尤为明显。
“本宫不与他计较，那厮却处处碍本宫的眼，真是让人恶心！”
“娘娘说的是？”
兰生与清洛两人不同，他是贴身太监不假，但私下里更是江烛时武道上的亲传弟子，所以仅有他们几人时大多数时间他都可以随时提问。
江烛时平稳心神，气息重新内敛，“兰生，在这宫中和前朝本宫发自内心佩服的人刚好一掌之数。”
“你问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天子暗卫首领，近卫暗地里的指挥使，是除了皇帝外也只有寥寥几人知其真容的武道宗师。”
原来如此。兰生心下了然，他知道娘娘为了心中谋划对陛下经脉动了手脚，使得对方武道境界多年不得寸进，如今陛下破镜这位宗师出力定然不小。
“我倒是从来没问过你，你向来耳朵灵，可听过这位首领大名？”
“奴婢只听说他貌似姓李。”
“前朝但凡是个官都会被单独记录在册归入户部，暗卫特殊，听名字就知道他们的名册在皇帝手里，这位首领更特殊，他有两份名册。”
“所以你说他姓李，没错……”江烛时拖长声音，然后语气莫名的开口，“但那是他当暗卫时自己改的名字，他本姓宋字。”
兰生表情凝固，眼神中满满的错愕，喃喃自语道：“皇族？”
江烛时站起身，一步走到兰生身前，抬手弹向对方额头，兰生吃痛，一脸无辜的看着罪魁祸首走向窗边。
“暗卫首领李暮，本名宋琛，在本宫来看他只能算半个皇族，但就算如此他也比一般的皇亲国戚地位要高，他是武帝的养子。”
所以本宫早先才迟迟不能对他出手，江烛时心里暗道。
兰生乍一听武帝心头一颤，但凡读过国史的文人心里都曾说过一句话，成也武帝，败也武帝。
武帝这个武字是他在马背上一战一战亲自打出来的，打到最后大夏疆土整整扩了三分之一，但最后也打空了国库，毁了当时的太子后来的文成帝的身体底子。
“武帝陛下的养子！”兰生重复道，扪心自问他和大多数武将一样发自内心的佩服武帝。
“怎么，爱屋及乌了？”江烛时语气幽幽，转身瞟了一眼兰生。
“不会不会，奴婢只是心中感慨。”
“宋琛此人早先经历本宫懒得讲，但你要知道，他和武帝不一样，他心中大夏有份量，但不重，他最重视的是宋氏天家子孙。”
兰生突然福至心灵，暗卫首领宋琛为的是皇家，但娘娘更多为的是大夏女子者，两人不是一路人，先前娘娘为何不对宋琛出生他不得而知，但刚刚娘娘与自己说这些话，恐怕意味着对方要痛下杀手了。
“宋琛是个麻烦，有他在琇莹入宫变数太多，之后本宫的计划也有风险……”
江烛时靠在窗案边，神情竟莫名有些落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