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盯着会议室中央的白板，上面贴满了案件相关人员的照片和线索标记。程晋站在一旁，手里转着一支红色记号笔，目光在各类信息间来回扫视。三天来，他们已经整理了林玥生前的所有活动轨迹和社交关系，但那个神秘的蓝色物质依然是个谜。
"所以，"程晋用笔尖点了点白板上林玥的照片，"她离职前是'蓝鸟'项目组的核心研究员，负责药物分子结构优化。项目负责人是康宁制药的研发总监赵明城，但实际出资方..."他在另一张照片上画了个圈，"是一家叫'新纪元生物'的空壳公司。"
祁颜推了推眼镜："技术科恢复的邮件显示，林玥曾向赵明城表达过对实验数据真实性的质疑，第二天就被调离了核心团队。"
"然后一周后辞职，两周后死亡。"程晋冷笑一声，"真是巧合。"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局长陈志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副局长张维。祁颜注意到程晋的背脊瞬间绷直，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猎豹。
"进展如何？"陈局扫了一眼白板。
程晋简要汇报了调查情况，刻意略过了蓝色物质和三年前旧案的联系。祁颜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张维的反应。当程晋提到"新纪元生物"时，她确信看到张维的右手食指轻微抽搐了一下。
"听起来就是普通的研究员自杀案，"张维插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杀证据确凿，"程晋平静回应，"而且案件可能涉及非法人体实验。"
张维眉头一跳："什么依据？"
祁颜适时开口："尸检发现死者体内有实验性药物成分，与康宁制药的研究领域吻合。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
陈局沉思片刻："成立专案组吧，程队负责。但记住，"他严肃地看着程晋，"没有确凿证据前，别去招惹康宁那样的纳税大户。"
等两位局长离开，程晋长舒一口气，转向祁颜："有兴趣加入专案组吗？正式编制。"
祁颜愣住了。她习惯了独自在实验室工作，极少参与外勤调查。"我不擅长团队合作。"她实话实说。
"我需要你的专业知识，"程晋直视她的眼睛，"特别是对那个蓝色物质的分析。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也想知道真相，关于林玥，关于三年前的案子，也许还有你父亲。"
祁颜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从未向程晋提起父亲的研究，但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实验室的灯光在程晋的轮廓上镀了一层冷色，却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灼热。
"好。"她听见自己说。
程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不同于他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这个笑容让他眼角的细纹变得明显，也让他看起来异常生动。祁颜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笑的样子。
"明天早上八点，会议室集合。"程晋说，"今天先到这里，我去安排人手。"
祁颜回到实验室，重新检查了蓝色物质的成分分析。这种物质的结构极为复杂，核心是一种经过改造的神经递质，周围环绕着金属有机框架，能在人体内自组装成纳米级网络。最诡异的是，它在死亡后六小时内会逐渐降解，最终变成无法检测的惰性物质——这解释了为什么三年前的案子找不到证据。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父亲生前最后一年也在研究神经可塑性，笔记中曾提到过"定向记忆干预"。当时她以为那只是理论探讨，现在想来，或许...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程晋。
"查到林玥的一个同事，周莹，她们同期进入康宁，关系不错。"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她同意明天上午见我们。"
"这么快就约到了？"祁颜有些惊讶。
电话那头传来程晋的轻笑声："我很有说服力。"
第二天一早，祁颜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会议室，却发现程晋已经在里面了，正在白板上添加新的信息。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桌上放着两杯咖啡和一个纸袋。
"早安。"程晋头也不回地说，"咖啡还是热的，纸袋里有肉桂卷。"
祁颜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会提前到？"
这次程晋回过头，嘴角挂着那种标志性的痞笑："因为我了解你。"
祁颜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恰到好处的甜度和浓度。她不确定程晋是真的了解她，还是只是善于观察。无论是哪种，都让她感到一丝异样的温暖。
上午十点，他们来到城东一栋普通公寓楼。周莹住在顶层，开门时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她是个娇小的女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穿着oversize的卫衣，像个大学生。
"谢谢你们来查林玥的事，"她声音很轻，"公司的人说她压力太大自杀...但我知道不可能。"
程晋出示了证件："能说说'蓝鸟'项目吗？林玥为什么辞职？"
周莹紧张地绞着手指："项目开始很正常，后来...数据变得很奇怪。"她压低声音，"动物实验阶段，那些小鼠不仅抑郁症状改善，还表现出完全一致的行为模式，就像..."
"被编程了？"祁颜轻声问。
周莹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你怎么知道？林玥也这么说！她说这不是治疗，是控制。"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抽出几张照片，"这是去年公司年会拍的，后排左三是赵总监，他旁边那个戴眼镜的是新纪元派来的监督员。"
祁颜接过照片，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父亲的老同事，现任市科技局副局长的马文涛。他站在赵明城身旁，面带微笑，胸前别着新纪元的徽章。
程晋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反应，但没有当场询问。他继续向周莹了解情况，得知林玥死前曾秘密备份了一些实验数据，藏在某处。
"她说如果出事，就去找她姐姐。"周莹咬着嘴唇，"但林玥没有姐姐。"
离开时，程晋留了联系方式，嘱咐周莹注意安全。祁颜走在后面，注意到门把手上有一处不明显的蓝色污渍。她本能地戴上手套，用取样棉轻轻擦拭。
电梯下行时，程晋突然问："照片上那个人你认识？"
"马文涛，科技局的，"祁颜低声回答，"他和我父亲...曾经是合作伙伴。"
程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停在了三楼。门缓缓打开，外面却空无一人。
祁颜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程晋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向腰间配枪。
电梯门开始关闭的瞬间，一个黑影猛地冲了进来。祁颜只看到寒光一闪，程晋已经将她推到角落，自己挡在前面。
"警察！放下武器！"程晋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把匕首的突刺。程晋侧身闪避，同时拔枪，但电梯空间太窄，袭击者已经近身。两人扭打在一起，祁颜紧贴墙壁，看着那把匕首在狭小的空间内划出危险的弧线。
一声闷响，程晋的肘击命中袭击者面部，但对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匕首再次挥来。这次程晋没能完全躲开，刀刃划过他的左臂，鲜血立刻浸透了衬衫袖子。
"程晋！"祁颜惊呼。
程晋趁机一记膝撞击中袭击者腹部，同时扣动扳机。枪声在密闭空间内震耳欲聋，子弹击中袭击者大腿。那人终于踉跄后退，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猛地按下紧急停止按钮。
电梯戛然而止，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了。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祁颜看到袭击者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黑暗中，打斗声、喘息声和金属碰撞声混杂在一起。祁颜贴着墙壁摸索，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刚要挣扎，熟悉的檀香气息传来。
"别怕，是我。"程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痛楚的喘息，"他跑了，安全梯方向。"
祁颜摸到他的手臂，湿漉漉的全是血。"你需要马上处理伤口。"
"不严重，"程晋咬牙道，"但那家伙...他的反应不正常。匕首上有东西，我感觉...头晕。"
手机光亮起，映照出程晋苍白的脸和血迹斑斑的左臂。祁颜迅速脱下外套，用力扎在伤口上方止血。程晋的瞳孔有些扩大，呼吸急促，明显是中毒症状。
电梯重新启动时，程晋已经半昏迷状态。祁颜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失去这个认识不到一周的男人，她会感到真正的痛苦。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祁颜的鼻腔。程晋的伤口已经清理缝合，医生确认匕首上涂了某种神经毒素，所幸剂量不大，不会造成永久伤害。
"他需要休息，"医生摘下听诊器，"今晚最好有人守着，观察是否有异常反应。"
祁颜点点头。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程晋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的脸。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年轻，甚至有些脆弱。她注意到他右眉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左耳垂上有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穿孔痕迹——这个看似循规蹈矩的刑警队长，似乎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窗外，暮色渐沉。祁颜打开台灯，继续研究从周莹家门把手上采集的样本。不出所料，那是一种与林玥体内相似的蓝色物质，但浓度更高。正当她专注分析时，病床上传来窸窣声。
程晋醒了，正试图坐起来。
"别动，"祁颜按住他的肩膀，"伤口会裂开。"
程晋虚弱地笑了笑："祁法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祁颜没有接话，只是递给他一杯水："医生说匕首上的毒素会影响神经系统，你差点就..."
"死不了，"程晋喝了一口水，表情突然严肃，"那个袭击者，他的动作...太精准了，不像普通人。而且中枪后居然还能跑。"
祁颜拿出手机，调出她刚完成的分析结果："门把手上的物质和林玥体内的类似，但更接近原始形态。我怀疑袭击者携带的注射器里就是这种物质的浓缩液。"
程晋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是说，有人用这种药物制造了'超级杀手'？"
"或者控制了他们。"祁颜轻声说，"周莹提到的小鼠行为...如果能在人类身上实现..."
两人陷入沉默。病房外，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三年前，"程晋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妹妹程菲死于一场'意外'。官方报告说是药物过敏，但..."他抬头看向祁颜，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她是医学院高材生，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祁颜屏住呼吸。程晋从未提过家人，警局里也没人说过他有个妹妹。
"她死前一个月，参与了一个校外研究项目。"程晋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负责人就是赵明城，当时他还在大学任教。"
祁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认为程菲的死和林玥有关联？"
"她们体内都有同一种蓝色物质。"程晋的声音几近耳语，"只是当时没人发现。"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是轰隆的雷声。暴雨将至，祁颜想，不仅是天气，还有他们即将掀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