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一早就来找兴帝,不过她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在里面,她只好在门外等待。
崔公公也在门外,薛情随口问起,“大殿下怎么来御书房了,近日有何要事?”
崔公公看了一眼里面,收声说,“陛下对大殿下,那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二人每日都要在书房长谈许久。到底是亲父子啊……”
兴帝对大皇子向来不爱理睬,大皇子自己也清楚,所以二人相处的时间不多。更何况,兴帝对二皇子的偏袒,让大皇子受的委屈可不少。但现在这两人破天荒,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难道……是兴帝幡然醒悟了?
“那……”薛情正准备问,门开了。
大皇子满脸笑意出来,很是高兴,与薛情打了个照面。薛情并未与他多说,进入御书房。
兴帝在上面坐着,崔公公刚为他换了一杯茶,上面还冒着热气。
薛情直接说明,自己是为下一次祭祀仪式而来。
兴帝听完,饶有思索地喝下一口茶,有些迟疑,“孙相之前递来的奏折我已看了。你们所说的,这个在宫外举行的祭祀,真能一举化解整个重国的天灾?”
薛情语气肯定,唯恐他不相信,“回陛下,一定能。不只天灾,还有边境战乱、境内匪患,皆可一举除去。此事若成,从此陛下再无需忧心治国。天下气数顺了,百姓自然康乐。”
她上前,将手上的羊皮图卷放到兴帝桌前展开,上面有她从古籍上抄画的壁画。
她指着里面古老的图画,解释道,“所谓洪涝旱灾,皆是天数下达不均所致。陛下看,天下本是一体。就拿天灾来说,今年西部干旱,东部洪涝。若东部雨水调至西部,问题便迎刃而解。”
兴帝正为这些事情忧烦。平日早朝上、奏折中,那些大臣没少启奏,搞得他上头晕脑胀。
听说祭祀可能一举解决这些问题,他听得是眼睛一亮又一亮。
薛情将手指挪向右下角的地图,继续说,“陛下再看。祭祀地点臣与孙相选在皇城东面。此处四支相交,乃皇城天地之气聚集之处,是最能通达天听的地方。到时全城的百姓都来,人越多越好,更能聚气,成功的可能也就更大。”
兴帝听不懂,但连连点头。只要能让那些大臣消停片刻,付出些银两,不算什么。
他手一挥便就答应,“那就这样办,若需银两尽管去国库支取。”
薛情达到目的,跟兴帝聊了聊之后的安排,便退出御书房。
临走兴帝叫住她,“对了,此事让孙相多参谋参谋,一定要办好。”
“是。”薛情应声。
今日御书房也算是扎堆了。薛情从御书房出来,又迎面撞上二皇子,运气不算好。
崔公公以兴帝处理奏折繁忙,没有时间,将他拒绝。
薛情见他没走几步,就拿身边下人出气,拳打脚踢,“凭什么他能见!我就不能。”他对近来大皇子的作为很是不满,尤其是兴帝对他态度转变。
薛情不想沾惹上他,快步离开,回到钦天局。
钦天局人来人往,脚步声和宫女热络的交流声让它又热闹起来,整个院子仿佛复活了一般。
薛情进去,一路十几个宫女见之恭敬鞠礼。如今应对这些她倒是自如,微微点头回应。
穿过院子,孙怀海在厅中等着。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闭着眼睛。听见声音后眼睛一抬,看到薛情,“没问题吧。”
薛情禀报,“没问题。陛下已答应举办这次祭祀,到时我一定安排人多支些银两,按时送到府上。”
孙怀海手持一串佛珠,手指捻动,“顺利就好。现在你出师了,祭祀的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记住,至少需要两千两。”
薛情点头答应,许诺尽快办妥这事。
要再办一次祭祀,是薛情在星纪献祭后的第二日去找孙怀海说的。
她原本担心他不同意,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不过,他的要求是从中昧下两千两银子。
虽然星纪不曾告诉薛情,但她不难猜到,孙怀海一定没少做这种事情。虽说两千两国库之银皆是百姓血汗,但薛情还是答应了他。
送走孙怀海,转头立春便拿来喜帖。
红纸黑字,是林茉和薛怀瑾的名字。
*
转眼来到林茉出嫁这日。
群芳楼闭店一日,只为林茉出嫁。虽无客人,但灯笼红绸挂满整个楼,上下一片喜气。
薛情既不能以女使身份出现在薛府,又不能男装为林茉送嫁,最后想了想,昨夜昨夜穿着女装从宫中溜出来了。
此时,薛情作为送嫁的娘家人,正陪林茉梳妆。
林茉举目无亲,薛家专请了个曾在宫中做过事的,擅梳洗的嬷嬷来梳妆。嬷嬷头发花白,虽年纪大了,但轻握秀发,发便盘好。
林茉人坐得很直,整个人僵硬着,嬷嬷为她簪钗,叫她的话都不曾听见。
人生大事,难免紧张。薛情将椅子搬到旁边,调笑她,“大喜日子,林掌柜怎么不笑。难不成是……后悔了?”
林茉有些慌乱,拉上薛情的手,微微低头,害羞道,“没有。姐姐,你这是在取笑我……”
“既然没有,那就开心些,可别苦着脸。一会儿我那新郎官二哥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他记仇,我怕被他报复。”
薛情拉拉林茉嘴角,她立刻笑了。
薛情满意点头,“这才对嘛。”
说完,嬷嬷继续梳妆。
粉胭上脸,红脂抹唇,螺钿画眉,出嫁的姑娘面庞添上颜色。铜镜中的林茉如一朵刚绽的春花,欲开还掩。
梳洗完后薛情取来红盖头。林茉叫停,从抽屉盒里取出薛怀瑾送的步摇与珠钗,停留片刻后,将头上的换下。
然后薛情才为她盖上红盖头。
“姐姐,林姐姐,新郎官来啦!”叶尤从群芳楼楼下跑来敲门,声音激动,
不用她说,喧天锣鼓声已经传来。薛怀瑾此时就在楼下。他斜挎新郎花红,等着他的新娘。
林茉一出现,他便目不转睛。几人从他身旁路过,他便不由自主靠近伸手,想要牵手。
不过还未拜天地,此时可不能碰,嬷嬷将他拦下。
直到林茉上了花轿,薛怀瑾才收回他望眼欲穿的眼神,转身上马。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薛情嫁出了她的好妹妹,而薛怀瑾娶到了他最爱的姑娘。
队伍一路锣鼓,一路欢喜。
薛情和叶尤算作娘家人,在群芳楼门口停住,不曾随行。眼前是渐渐走远的花轿队伍,耳边是震耳的鞭炮。
叶尤惊讶靠近薛情,“姐姐,你怎么哭了。”
薛情立刻擦干,指着一地鞭炮纸屑,嫌弃表情,“这个味道太难闻了。”
轿子走后,薛情和叶尤又忙着为街坊邻居发喜糖。等赶到薛府时薛怀瑾和林茉拜堂已经结束。
颜寒也来了,在门口等着叶尤。二人本应同去,但叶尤没见过成亲出嫁,吵闹着非要送嫁,二人这才分开了。
“怎么样,好玩吗?”颜寒上前,自然而然牵起叶尤的手。
说起好玩,叶尤眼睛发光,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好玩!林姐姐那发冠可漂亮了,还有那嫁衣,林姐姐穿起来简直是天仙!还有那鞭炮,噼里啪啦……”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薛情在后面,看叶尤摇头晃脑,时而咋呼,时而依偎,满是幸福。
凌云不知何时出现,“你来了。”
薛情嗯一声,往里面走。
凌云跟在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立春说你不想见我。”
薛情还是很冷淡,“没发生什么,就是不想。”她停下脚步,语气郑重,“凌将军,请离我远些。我尚未出嫁,你我二人如此近,叫人误会就不好了。”
说完薛情快步躲到薛济远旁边坐下。
这里是她的避风港,不过她忘了,避风港也不是不刮风。她刚坐下,就被薛济远盘问二人的关系。
薛情乱说一通,“遇见过,他从小喜欢占算,追着我教他。”
编不下去了,她又反问起薛济远,“大哥,听说你去工部了,为何?”
薛济远面色一凝,他并未打算告诉薛情,也是胡说一通,“在翰林院倦怠了,想钻研些修路搭桥的东西。”
二人皆知对方说的不是真话,但未避免自己暴露,都默契不再问,端起杯子背对。
二人一阵沉默。
旁边叶尤和颜寒不同。叶尤喋喋不休,颜寒什么都随她。
她要吃什么,颜寒就为她夹什么。吃下一大盘酸甜果脯后,她露出满意的笑。
颜寒欲再去拿,叶尤却拦下他,“颜大人,林姐姐喜欢薛哥,想和他成亲。我也喜欢你,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们可以成亲吗?”
颜寒愣一瞬,“你是说……你想同我成亲?”
叶尤歪头,有些疑惑,“是啊。你不愿意吗?”
他之前明明问过自己,想要和自己一直在一起的,这不就是成亲吗。
甜蜜一下冲上心头,任谁也无法自抑。颜寒将叶尤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好,我们成亲。”
而叶尤就像一只被环抱的小兔,软乎乎由他抱着,圆圆眼睛眨巴眨巴,嘴里还问着,“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我也要那要漂亮的衣裳。”
颜寒有些语无伦次,“那就明日。不,明天来不及,过几日好吗。总之尽快。”
叶尤点头。
*
待宾客尽散,薛怀瑾脸上已经起了红晕。他是新郎官,今日喝的酒不少,没有醉晕过去,全靠他精湛躲酒。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喝了不少。
下人在收拾院子,薛怀瑾独自一人摸着到到房间。先推开门,他再往后倒,关上门,房间只剩两人。
林茉披着红盖头,坐在床沿,听见声音,手紧起来。
红烛燃亮,桌上一整盘的‘枣生贵子’,还有交酒杯、喜秤……洞房虽只剩下两人,但还有许多仪制。
薛怀瑾看了一眼,略过。径直坐到林茉旁边,“爹娘说,让我喜秤掀盖头,再用那杯喝交杯酒,还得撒上那些东西……”
他脉脉含情中带着不正经,“可夫人知道,我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说着,他的手从床沿爬到林茉的手上。
林茉的手被他手压得不能动弹,尤其是那声夫人,让她浑身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紧张极了。
他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掀盖头吗,可是我的手被他压住了,我要取出来吗,还是说要怎么办……
林茉尝试用力,但好像被察觉,一股更大的力让她抽之不得。
是薛怀瑾在使力。他压下林茉动作,自己腾出一只手掀盖头。
红盖头掀开,林茉这支春花捂了一整日,此刻熟得不能再熟了。
薛怀瑾被眼前的面容惊住,痴痴声音,“夫人,你今天太好看。”
他看到林茉头上,自己送的首饰,痴痴中添了分得意,“夫人,我帮你去饰。”说着,他腾出一只手,一件件将林茉头上的首饰取下。
他的声音低沉,动作时不时从林茉的手或其他地方划过,像是故意勾弄。还有那一口一个的夫人,叫林茉不敢应答。
她胸口起伏不自觉地加快,眼神略微闪躲,不敢直视。不论薛怀瑾做什么,她都仿佛被冻结,没有动作。
“取完了。”薛怀瑾动作停下,见着她通红的脸,他靠近耳边,“该下一步了。”
话说到这里,薛怀瑾一手握住林茉两只盈盈手腕,另一只手将她推倒在床。
林茉眼睛满是娇羞,不拒还迎。
红帐落下,今夜清风吹拂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