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池水涟漪,琴音悠悠。亓清坐在亭中,垂眸看着手上的琵琶,手指微动,骨节分明却不羸弱的白皙双手扶着琴弦轻弹,似乎十分熟练。
红枝在他身后看着他弹琴,心中犹豫不决,不忍破坏这么安宁的场景,踌躇了一会,走上前去,轻声在亓清身边说道:“三姨娘,大少爷回来了,和老爷在前堂候着。”
亓清睫毛轻颤,手上动作停下,点点头,将琵琶递给红枝,起身拿起石桌上的油纸伞,撑开,走进雨中。红枝接过琵琶,看着雨幕中那道清瘦的身影,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三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啊,希望大少爷不要为难他吧。
前堂。傅知聿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子上时不时敲一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傅裴书的话,最先听到傅裴书又纳了第三房时,已是三日之后。一听到自家父亲不仅纳了个男人,还是从情风馆抢回来的乐师,他就头疼,连夜从外省赶回来。
正想着,小厮上来禀报:“老爷,大少爷,二姨娘来了。”傅知聿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心想:完了。招手让小厮退下,下一秒,一抹红色的身影风风火火的走了近来,细看后面还拉着个人。
那是一个身段极好,面容昳丽的女人,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玉簪固定在脑后,耳垂上缀着一对红玛瑙的耳环,身着红色绸缎旗袍,包裹着婀娜的身子。再往上,眉眼中带着勾人的笑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她身后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扎着清纯的单辫,面容娇俏可爱,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碎花小裙子,现在面上却是无比尴尬的神色。
傅知聿朝少女使眼色,“你怎么没拦住她?”傅婉宁无奈的一耸肩,“我也没办法,拦不住啊。”
柳妩微微欠身行礼,红唇轻启,“妾身见过老爷,大少爷。”语毕,又将身后的傅婉宁拽出来,示意她叫人,傅婉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问好道:“父亲,大哥安好。”柳妩嗔怪的看她一眼。
傅知聿点点头,不说话。主位上的傅裴书指了指自己右边的两个座位,示意她们坐下。
柳妩拉着傅婉宁坐下后,捏着帕子轻咳两下,纤细的手指随意的抚了下头上发簪的流苏。傅知聿一看她这动作,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他无助的闭了闭眼,果不其然,下一刻,柳妩开口了。
“老爷啊,您最近好久都没来卿云院了,妾身日日在房中盼着您过来,婉宁也想父亲了。”说罢,柳妩捏起帕子拭了拭眼角,顺势给傅婉宁使了个眼色。
傅婉宁懵了。不是,这怎么还带上我啊??在三人的注视下,傅婉宁硬着头皮开口了,“对,婉宁好久没见父亲了,甚是想念。”
傅裴书听见两人一唱一和,只好回答道:“近日知聿不在,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得空了定去看你们母女。”
柳妩听见这话不干了,抽泣起来,“您近日哪有什么公务,分明时日日待在三房那边,被那狐狸精迷了眼,将我们孤儿寡母遗忘了罢。怕不是厌了妾身年老色衰,比不上那出身勾栏的艺伎年轻貌美。何况您还让他住在思琴院......”
傅知聿敲了下桌面,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看向傅裴书,危险的眯了眯眼,“你让他住在思琴院?”
傅裴书本听到柳妩的话有些动怒的迹象,刚要开口斥责,就听见儿子的问题,一下子火就消下去了,心虚地回答:“是这样,但是......”
“老爷,三姨娘来了。”话还未说完便被小厮打断,傅裴书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被打断的气恼,招手示意小厮下去。
傅知聿还因被打断皱了下眉,有些不满。下一秒,便看见一人进来了。
来人一身墨绿色长衫,微卷的半长发被扎成一个好看的小辫垂在肩上,一双上扬的狐狸眼不显媚态,到添了几分孤傲。向下是冷淡的薄唇,整个人都透着高傲冷艳的气息。正是亓清。
像一只永不凋零的野玫瑰,这是傅知聿见到他的第一想法。
亓清撩帘进来后,一抬眸便与傅知聿探究的视线对上了。
这一眼,便一辈子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