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聿看着亓清,不明白他未曾变过表情,抬眼却仿佛若有若无的带着些引诱的意味,随后见他这么问,便轻摇了下头,回道:“不了,也并非是什么大事,我院中已备好了晚膳,便不一起了,而且于理也有些不合适。姨娘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回去了。”
下一秒,他便见亓清一副幽怨的神情,缓缓地回他:“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手语,傅知聿却莫名看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他十分不解,但也没在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夕清院。
亓清见傅知聿转身就走,丝毫不停留,神情更加幽怨,眼眶逐渐泛红,眼神也愈发狠戾。
红枝过来寻亓清,“三姨娘,该用晚膳了。”却无意看见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一秒亓清就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样子,似乎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对,一定是这样,三姨娘怎么可能露出这幅表情,一定是我眼花了。红枝这么安慰自己。
亓清不应,撑起伞回了屋子。见桌上摆着丰富的菜肴,却没有胃口,随意的应付几口,便让下人撤了下去。(不要学习!不要浪费粮食,人人有责!)
亓清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雨势渐大,天也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他静静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回忆起方才的场景,突然神经质地笑了笑。
猎物一开始就上钩就没意思了,要一步一步引诱到陷阱中,看着它奋力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才好玩。
傅知聿回了庭轩院,草草用过晚膳后,便准备开始处理起堆了几个月的公务。看着几摞厚厚的文件,只觉头疼,他出差几个月,傅裴书是一点工作都不愿意做,全丢给自己。
傅知聿无奈的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开始处理起来。
回过神时,公务已经处理完了。傅知聿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了。
疲惫的闭了闭眼,估计时间差不多,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下一刻,苍茗就站在他的身旁。
傅知聿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听见身边的动静,问:“查出来了?”
苍茗回复:“是。”开始汇报,“他在情风馆的艺名叫蔷薇,原名亓清,21岁。他父亲是情风馆的杂工,母亲是情风馆的艺伎。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他们都意外去世了,只留下6岁的亓清,他从小就在情风园长大,后来就留下在情风馆做了艺伎。”
傅知聿皱了皱眉,没想到亓清比他还小两岁,随即想到什么,又问:“他长大后为何不离开,反而继续在那里工作?”
苍茗听懂了他的意思,回道:“这个我调查过,情风馆的老鸨那里有他母亲的卖身契,他走不了,只能留下来。”
傅知聿愣了一下,想起亓清冷漠的样子,只觉心疼。
原来,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傅知聿实在不敢想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小失去父母,又不会说话,无人庇护,在那种肮脏的地方成长,怎么可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长大后,他以为可以逃出这个压抑的地方,却被告知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他该有多无助啊......
傅知聿开始有些庆幸傅裴书把他回来了,不然亓清一辈子都只能烂在那个地方。
生长在高枝的玫瑰也会枯萎,被肮脏的污泥拉入尘埃,折服,腐烂,最后堕落。
又一枝不羁的玫瑰凋落了,迷失在世间,被千万人践踏。
傅知聿不自觉想起那双眼睛,渐渐的,和脑海深处另一双明亮的眼睛重合。
他似乎又看见十三年前,一个小男孩在院中无忧无虑的奔跑的模样。
男孩突然转过身,面向自己,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熟悉面容暴露在视野,圆圆的眼睛像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倒映着自己年少时的身影。
他听见男孩甜甜的唤自己:“哥哥。”
傅知聿只觉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像针扎一样,难以忽视。
苍茗见他半天不回话,静静的靠在那里,面无表情,似是睡着了,试探地问了一句:“少爷?”
傅知聿“嗯”了一声,示意他下去。
听到苍茗离去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眼中红血丝遍布,久久不能释怀,不自觉低声呢喃,“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