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房间仍旧昏暗一片,看不清外面的天光,身体沉重,动弹不得,奚纪的胳膊紧紧地抱住她,柯亦然的鼻尖前就是他浅浅的呼吸。
她想起来喝口水,好渴,非常的渴。
结果稍微一动,奚纪沙哑深沉的声音传来:“再睡一会儿。”
这人甚至没睁眼,手臂一紧,把她又捞近了些,身体碰到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脸唰一下红了,想离远一些。
“别刺激我,现在禁不起任何刺激。”他沙着嗓子,睁开了幽深的眸子,一副野兽食饱餍足,但再来一顿也可以的表情。
柯亦然嘀咕一句,谁刺激你了,不服气地问:“我就是想知道几点了。”
他往窗外扫了一眼,说:“大概六七点吧。”
“那我们起来吃早餐吧。”柯亦然挣扎,却怎么都逃不过某人结实的臂膀。
“吃什么早餐?该吃晚餐了。”奚纪调侃地笑,亲昵地用柯亦然的脑袋蹭下巴,清醒的意识回来,昨晚的记忆就格外清晰,“别忘了是你招我的,打开了开关,以后休想赖掉我。”
某人已经在脑海里打算把客卧改成柯亦然的衣帽间,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主卧了,以后经常过这种一觉起来天黑的日子。
柯亦然有苦难言,她也不知道某人开荤后这么狂野,以后的无数年,她可怎么熬啊。她推了推他,推远一点,“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
“不好吧?你不是小奚总吗?那些人不是总把活儿给你做?你不去他们该和你外公告状了。”
“他们没那个胆子,我不在他们更好摸鱼,有时候也要给他们劳逸结合的时间,不能天天逼那么紧,就当给他们放假了。”
柯亦然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听在公司被蹂躏和当牛马的都不是奚纪,而是那些年长有经验的老油条们,敢情昨天他骗她的,可恶!
“起床了!”她气得捶他的胸,还咬他的肩膀,用力稍重,咬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奚纪不觉得疼痛,反而看着这个圆圆的牙印很是喜爱,他开玩笑说:“还挺可爱的,要不我去文个牙印算了,这样以后洗澡脱衣服想的都是你。”
“流氓!”柯亦然不知道,男人的转变这么快,就一夜清纯小男生就变成油腔滑调的臭男人了?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哈哈哈哈。”奚纪把她又搂过来抱着,他耷拉眼皮,眼下一圈黑,“再睡一会儿,不折腾你,昨天睡太晚了,我好困。”
你还知道困呢!
柯亦然气,但气着气着,被他温暖的怀抱抱着,意识也开始迷离起来。经过昨晚,她确实觉得两人更亲密了,连带对于他身上的味道,也觉得特别好眠,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末两天,两人浑浑噩噩地度过,周一早上,他们拥抱着分别,一个去上班一个去上学。
“我会想你的,再见。”
奚纪直接回应她一个临别热吻,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恋恋不舍。嘴唇分开,看对方的眼神都拉了丝,他滑动喉结,吞咽下欲望,低沉地说:“再见。”
柯亦然喃喃重复,“再见。”
之后忙忙碌碌,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奚纪正式生日那天,二人通了一个简单的电话,身旁有同事站着,都没说太肉麻的话,浓情蜜意隐藏在日常的问候中,谁都知道对方没说出的那句“想你”。
大四很快到来,写论文、做毕设的关键时刻,还要思考十分重要的职业选择问题,柯亦然选的导师是民歌方面很有建树的专业人士,对方说可以带她们去藏区采风,做田野调查。
柯亦然特别喜欢这个研究项目,打算好好地收集资料写论文,为此提前许久调整了工作安排,空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导师、同学一起去往藏区。
奚纪不需要纠结就业问题,实际上大四这一年,他已经在接受奚氏的主要业务,奚原被架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是奚逢庆始终保护着奚纪,奚原擒贼擒不了王,白费力;二是他能力就是不足于奚纪,越努力越辛酸,反而暴露缺陷,得不偿失。
四年的缓冲时间,他慢慢被软化,已经不再对集团的权力转移有任何恐惧,因为——谢婉婉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四年抱俩,奚逢庆见到重外孙高兴地直接奖励了十亿市值高楼的产权,奚原和谢婉婉二人深刻体会到,拼不过奚纪,可以赢在下一代,毕竟等到奚纪结婚生子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上高中了,那就又是一次权力转移的关键时刻。
怎么不算赢呢?
奚纪觉得他们真的很无聊,这奚氏就是烫手山芋,看着光鲜有派头,背后累死累活,他忙地都无法和柯亦然享受生活,他想着,三十岁一定要甩手不干,另谋高就,和柯亦然过甜蜜的二人世界。
但前提是,他要和柯亦然结婚,正式接手奚氏的那天,他和奚逢庆在办公室里密谈了两个小时。不知拿出了什么筹码,奚逢庆同意了他和柯亦然一起出席九月的媒体活动。
这变相地在向众人宣布,他们的情感关系,也在默认柯亦然是奚纪的未婚妻身份,这一举动意义重大。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奚纪差点忍不住原地蹦高,yes!他手握拳,激动地在空气中打拳击,察觉助理过来,赶紧装出大人模样。
“数据报告出来了吗?”
助理点头:“已经放到您桌上了。”
“好。”奚纪踱步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张牙舞爪,实际那份报告他知道在桌上,二十一岁的奚纪时常还是会因为柯亦然,显现出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心性,但也只会因为她了。
九月的媒体活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要给柯亦然一个惊喜,等她从藏区回来告诉她。
在藏区做研究的时间,柯亦然蓬头垢面,和同学们爬坡上坎,藏青色冲锋衣和黑色速干裤,登山鞋底全是干的泥。藏区紫外线强悍,他们必须随时戴帽和面罩,又不方便上卫生间,常常要憋到服务区或是游客区才能上。
这一个月,她时常会因为没信号断联,一到有信号的地方就发来几张她在风餐露宿、条件艰苦环境下一张没心没肺的大白牙笑眯眯的脸。
看得奚纪又心疼又好笑,想说的话那么多,但又怕关心成了负担,影响她的研究心情。
【想你,等你回来。】
最终他只回复了这句,柯亦然可能又没信号了,这条短信三天后才回。
柯亦然:【嗯!】
奚纪今天准时下班,饿得急,冰箱里没有任何蔬菜和水果,他随手泡了一碗啥都没加的泡面。等待泡面好的三分钟,他无聊地刷柯亦然发的朋友圈,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看了很多次,他都停在柯亦然最后回复的这一个“嗯”上,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柯亦然平时也爱发感叹号,只是每次柯亦然都是主动说那个“想你”的人,这次他主动说,柯亦然居然没有回复“我也想你”,而是只回了一个“嗯”,奇怪的感觉+1111。
奚纪进化了,他从不善情感表达,转换到现在可以自如地说出“想你”、“我爱你”之类的话,甚至还可以进行情感分析,偶尔也会有比如此刻,堪比女性直觉的超常发挥。
柯亦然那边出事了。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听筒里嘟嘟嘟响了几声,自动挂断了。没信号,联系不上,他着急了。
【亦然,看到回个电话,我担心你。】
让他意外的是,没等多久,第二天柯亦然就回了信息,云淡风轻地来一句:【怎么了?】
奚纪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开会,不顾在场还有奚氏集团各部门的诸多部员,他当即起身走出会议室,手机贴在耳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这次电话明显有信号,正常的待接听提示音,随后突兀地被主动挂断。
柯亦然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回过来:【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在微信上说,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对劲,不对劲!奚纪跳脚猫一样,浑身毛都炸了,他当即打算订票飞过去找她。
【给我地址,待在那里别动,我今晚就到,我要见你。】
曾经的霸道强势语录会起作用,现在柯亦然听了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来找我干什么?纪雨,我在做研究,除了我还有别的同学和老师,你在无理取闹什么?不许来,你来了我们就分手。】
【分手?你认真的?你要因为这个和我分手?】
奚纪怎么都想不通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分手”这两个字,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只有当这两个词在脑海里停留了很长时间,才能在争吵时脱口而出。
也就是说,柯亦然她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分手?因为什么?
柯亦然沉默了,界面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又没信号了?奚纪:【你还在吗?】
一分钟后,柯亦然:【在。】
冷静了一分钟,奚纪:【只要你收回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过,等你回来,我有惊喜要给你。】
【回不去了。】
奚纪:【什么意思?】
柯亦然:【没什么意思,要增加样本和研究天数,我要晚半个月才回来。】
【那分手的事呢?你别说你真的想和我分手,为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回来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千万别不理我。】
他从此之后一聊到异地恋就深恶痛绝,异地让彼此的话说不明白,让对方总是隔着山和海的距离揣测心意,让他在想要抱抱她、亲亲她的时候只能无错地盯着手机屏幕,什么都做不了。
【回去再说吧,我们要离开这里去没信号的地方了,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冷静吧。我们不是小孩,是大人了。】
【等等!】之后奚纪的信息发出去,再没收到回复。